而凜冬將至

　　一開始為什麼會這麼發展這些事情，其實他也不知道。

　　在公會的時候，索緒爾一直都很努力的表現他樂天到白目的性格，一直想要帶著笑、想要跟大家一起笑。其實一點都不勉強，大家都能夠開心，他也真的非常非常開心，就算老是被蝦球拿槌子追著要敲爛他的小指、或者被萊斯貝利搖頭嘆息說學長你這樣不行，他也覺得很高興。

　　但他並不覺得這種形象有啥好發展一夜情的可能。

　　說起來雖然有點可恥，不過十歲就逃家到普隆德拉、又在街頭混了那麼久，怎麼可能還是純潔的。索緒爾自己也知道自己長得不錯，靠著外表混過不少荒唐日子，當然什麼亂七八糟的花招都玩過了。

　　跟了聖荷西進公會以後就斬斷所有關係，倒不是什麼誠心悔過，實在是上床這件事也講究個你情我願情投意合，如果是跟其實沒啥感覺的對象上床，坦白說，做愛也是個重體力活啊……。同樣是體力活，跟著聖荷西打怪可以升級、可以增加經驗、還可以賺錢，真的是搞一夜情不如去打怪呢。

　　既然經驗老到，他當然知道自己在公會的這個蠢樣不太可能有人看得上眼，但至少他自己覺得這樣真是棒呆了，就算偶爾有點低潮的時候不知道該找誰說，他也可以拿點飲料去海邊坐坐，反正超乖巧的學弟萊斯貝利會幫他擋掉不想見的人。這學弟超棒，不枉他這麼疼他。

　　但他不知道，一種米養百樣人，還真的會有人對這種白痴形象有意思……

　　那個開口約他要不要過夜的男巫師，正在索緒爾眼前等著他的回答。

　　「這個……」索緒爾抓了抓頭，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說真的，平常他很少注意不一起出團的人，導致現在連這個藍髮巫師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這樣要怎麼回答人家？

　　「安羅，安羅歇爾。」彷彿知道索緒爾根本不記得他的名字，年長的藍髮巫師漫不經心的開口，像是一點也不在意這個皇家禁衛軍的失禮：「所以你要來嗎？」

　　「可是我不一定有力氣……」索緒爾有點猶豫的開口，斟酌著詞彙：「你知道，出團完之後都很累……」

　　「單純只是來我家喝茶聊天也可以，我只是晚上缺人陪。」安羅歇爾淡淡的微笑起來，反而讓索緒爾有點訝異。一般來說，會找一夜情的人要嘛是極端寂寞，要嘛就純粹想運動（？），這種找人去自己家裡喝茶聊天的類型，他還真的沒碰過。

　　吃窩邊草好嗎？索緒爾陷入苦思。雖然嚴格說來這個不太算是窩邊草，畢竟安羅歇爾平時幾乎不在公會出沒，根本連會長聖荷西都快忘記還有這個人，但他到底名字還是掛在公會成員名單上，還是公會的人。

　　「吃什麼吃？你沒到過我家喝茶嗎？就當作交朋友嘛。」把這苦惱拿去問損友克里斯提尼，只得到這麼沒營養的回答。

　　「最好你會想跟我上床。」索緒爾沒好氣的回嘴，卻看到克里斯提尼認真的猶豫了一下。

　　「難講。」同樣藍髮的咒術士猶豫半秒，發出嘖嘖的聲音：「你要不開口呢倒是帥得很，讓會長調教過後看起來挺有教養，坦白說，別開口的話，的確是個賞心悅目的對象。」

　　「我把你這段話轉給學弟聽喔！」什麼鬼話！索緒爾沒好氣的啐了一聲。

　　「啊呀你才不敢，你學弟不敢拆我，拆拆他可敬可愛的學長倒是沒什麼問題……龍火挺痛的呢，特別是你沒修煉什麼魔防吧……」他沒心沒肺的好夥伴兼好朋友，就是這樣嘲笑他難得的煩惱的。

　　很好，朋友當到這樣，他來問他真是愚蠢的決定。

　　或許是抱持著怎麼來怎麼回的心態，索緒爾很可有可無的答應了安羅歇爾的邀約。反正橫豎不過就是個約會嘛，對方年紀大了他一點……好吧，嚴格說來是大了他五歲，不過長得也很不錯，不管做不做反正還不都那麼回事，就當作敦親睦鄰……是說哪有敦親睦鄰有敦到床上去的？但他一時又想不到更好的形容詞……別勉強他，他只不過是個皇家。

　　安羅歇爾的家滿大，整理得很乾淨，也很溫馨。索緒爾去過的屋子不多，聖荷西和何魯西的屋子整理得很清爽，克里斯提尼原本的屋子亂得跟被炸過一樣，現在跟萊斯貝利同居，似乎有像樣了點，至少有路可以走。

　　但安羅歇爾的家……怎麼說，索緒爾不會講，但他在客廳裡像個白痴一樣看來看去的時候，覺得這種屋子好像他在書上看到的「家」。不是說其他人的屋子不是家，會長他們的家很好，很俐落，克里斯提尼他們的屋子雖然有點小，但像個舒服的大型圖書室。而安羅歇爾的家，索緒爾把視線轉到在廚房裡忙的安羅歇爾，突然覺得有點臉紅。

　　他一直偷偷的希望，他如果可以自己有一個「家」，那個家可以用「像個泡泡」一樣來形容。

　　很少女，很白痴，很智障……對啊就是那樣。可是，安羅的家，真的像個泡泡。

　　乾淨、柔軟、顏色溫暖、……不真實得……像個泡泡。

　　「主菜要再等一下，先吃點濃湯和麵包吧。」端著托盤走出來，安羅歇爾綁在腦後的藍色長辮子隨著腳步搖擺，索緒爾像是傻了一樣的看著安羅歇爾，沒發現自己乖乖點頭。

　　「飯後有薰衣草茶和小餅乾……」安羅歇爾放下托盤，卻順手摸了摸只有這種時候才摸得到的索緒爾的頭頂，語氣溫柔得像是對小孩子說話：「要是累了，客房的床已經整理好了，餅乾我不小心拿錯模子，介意星星形狀的餅乾嗎？」

　　被當作小孩一樣的摸頭讓索緒爾有點尷尬的不習慣，卻一點也不想反抗。不知所措的搖頭卻似乎被當作不想被摸頭，安羅歇爾笑著縮回手，轉身走回廚房繼續弄他的晚餐。

　　……怎麼辦？他突然很想做點體力活了。

　　拿起湯匙含了一口濃湯在嘴裡，索緒爾覺得有點害羞。

　　那時候的他自己，一點都不知道，安羅歇爾會在他未來的生命裡，佔有那麼大那麼大的份量和色彩。

　　至少，那時候的索緒爾，對星星餅乾的興趣還比對安羅歇爾本人來得大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