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凜冬將至

　　從十字軍團把索緒爾領回來的時候，聖荷西氣得渾身發抖。

　　雖然索緒爾輕浮跳脫，但也不是個不能培養的騎士，聖荷西嘴上不說，心裡卻在很早以前就把他當做了自己的徒弟，甚至因為年齡差的關係，還隱隱然有些將他當做了自己的孩子在照顧的心態……雖然聖荷西老是說，他要是真的生了這麼個敗家子，落地那刻就該掐死平安。

　　加入了公會，索緒爾就從普隆德拉的十字軍團退掉了；當起傭兵騎士的索緒爾一直是個挺像樣的肉盾，該做的事情一樣也沒落下，意外的是個誠實可靠、辦事又挺俐落的年輕人，聖荷西其實在心裡，還是很看重他的。

　　所以這次才會氣得這麼慘。

　　好好一個他公會裡的年輕人，居然在南門跟別人打架……打架就算了，是鬥毆，而且差點把對方給打死，還因為來不及跑而被中央巡邏隊給抓進十字軍團裡，丟盡了他的面子。

　　雖然是傭兵騎士，但聖荷西在十字軍團和騎士兵團都有一些認識的人，這次索緒爾被抓進來，幾個是的老朋友還對他說這個年輕人是不錯，就是太逞兇鬥狠了些，明明是個防禦型皇家，偏偏拿著盾硬是跟對方一群人硬扛。

　　「打得對方都趴下了，差點鬧出人命啊老荷。」對方哈哈笑著拍他肩膀的時候，聖荷西也只能苦笑的回說哪裡哪裡。

　　而那個始作俑者，打群架的渾小子，一張俊臉上五顏六色，走路也一拐一拐，聖荷西知道他在打架的過程中被打得兇了，也不打算替他找牧師，就讓他這麼痛著算了。平常一點痛就大呼小叫裝痛喊疼的索緒爾，這時候就一臉倔強的抿著嘴一聲不吭，縱然痛得不斷吸氣，也繃著表情。

　　穿過公會眾人驚奇的目光，聖荷西帶著索緒爾走到公會大廳的後面，才沉著臉，冷冷的看著那個青年，開口責備。

　　「為什麼跟別人打架？還打成這個樣子，像不像樣？」

　　而索緒爾站得直挺挺地，眼睛直視前方，一句話也不說。

　　這時候倒是立正得很標準……聖荷西冷冷的哼了一聲，就算他明知道這種站法會讓已經很痛的腳更痛，也不是沒看到索緒爾額頭上痛出來的薄汗，但他怒火正旺，覺得藉這個機會敲打敲打索緒爾也好，省得這小子太狂妄，連自己是誰都忘記了。

　　「你一句不吭就沒事了嗎？啊？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俠以武犯禁，我們做自由傭兵騎士的人，在這方面更要注意，因為我們沒有騎士團替我們背書，我們只能依靠自己的名聲？有沒有說過！」

　　「有！」索緒爾直視前方站得很挺，回答的聲音也很響亮。

　　「有？有你都記到哪裡去了！你今天做出來的這是什麼事情！我教你的東西都記到狗腦袋上面去了嗎！」越說越怒，聖荷西沒有發現自己聲音高了起來，也沒有發現其他人探頭探腦的看著他們這裡。

　　「我沒有忘記！」平常看起來半點沒有原則的索緒爾，這個節骨眼上卻偏偏硬著脖子，立得比平常任何時候都還要正，看得荷西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你沒有忘記！沒有忘記沒有做到有什麼屁用！你知道你把自己的名聲搞成什麼樣子了嗎！你這樣誰還敢用你！別人會怎麼說我們公會，啊？」聖荷西氣得聲音越來越高，激動得好幾次都差點破音：「偏行者好了不起，出了個皇家跟別人打群架就把人打得差點出事！丟不丟人！你說丟不丟人！」

　　而索緒爾又抿上了嘴，一聲不吭的瞪著前方牆壁看，活像要看出一個洞來。

　　「回答我！」

　　「不要。」索緒爾悶悶的回答。

　　「不要什麼！」

　　「不要。」

　　「索緒爾！把話說清楚！」

　　「不要。」

　　「你越來越囂張了！」簡直要被氣得腦中風，聖荷西怒極一拍桌子，想也不想的衝口而出：「翅膀硬了很行嘛！是不是要我趕你出公會，才知道什麼叫反省！」

　　「不要。」索緒爾的聲音低了下去。

　　「你現在就想走，是不是！」聖荷西厲聲痛罵。

　　「……不要……」一直倔強的梗著聲音表情的索緒爾，突然抖索了起來。聖荷西還來不及想這是怎麼回事，那個誰也沒見他哭的青年皇家，卻突然哇哇大哭了起來。

　　不是默默的流著淚，也不是什麼很帥氣的英雄淚。索緒爾的哭法，完全就像個受盡委屈的孩子一樣，嚎啕大哭得很大聲、很難過。

　　從來沒見過誰在自己面前哭成這個樣子，聖荷西突然腦子一片空白，看索緒爾抽抽噎噎的吸著鼻子掉著眼淚，又難過又委屈的抗辯了起來。

　　「那些……那些混蛋、他們……、他們說，……他們說會長的壞話……」邊哭邊哽咽，索緒爾粗魯的抹著眼淚，把整張臉都搞得狼狽不堪，卻委委屈屈的喊了起來：「怎麼可以……、說我就、算了……可是他們罵你……他們、怎麼可、可以罵會長……」

　　而聖荷西呆立在原地，半天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我也知、知道不可以打……可是我很生氣……」越講越傷心，索緒爾索性連眼淚也不擦了，雙手垂在身旁，哇哇地痛哭起來：「可是、可是會長不要我、了……會長不要……嗚、會長不、要我了………」

　　「索……」

　　「荷西，你要不要讓索緒爾先坐下？我想他的腳應該還沒有完全好，站這麼久很疼吧。」何魯西溫溫的聲音適時切入，聖荷西求救似的看向哥哥，後者手上拿著個杯子和毛巾，似笑非笑的走了過來。

　　「不要、會長不要我了……」也許是哭得太用力，索緒爾哭一哭甚至還打起了嗝。

　　「會長！會長啊啊啊～～！」正在聖荷西不知道該怎麼辦時，公會裡另外一個皇家也衝了進來，一把抓住聖荷西的手就開始痛哭流涕。

　　「幹什麼連你也哭！」今天是怎樣他犯水難嗎！這個也哭那個也哭！聖荷西被這突如其來的眼淚給嚇得聲音都變了。

　　「不是啊會長我的薔薇又炸掉啦！我只是想+8而已啊啊啊！」名叫巴巴里的皇家為了一去不復返的+7薔薇痛哭流涕，聖荷西卻只想飛踢送他出門。幹什麼這時間來亂！故意的吧這！

　　聖荷西黑著臉和巴巴里進行自由爭奪戰的時候，那邊廂荷魯西倒是走過去給索緒爾遞毛巾和溫水了，本來嘛，平常索緒爾對副會長可是撒嬌得很，畢竟全公會上下，真的能讓聖荷西低頭的也就只有何魯西一個，射將先射馬、擒賊先擒王的道理索緒爾一直很懂而且也實踐得很透徹。

　　但今天卻說什麼也不願意接過毛巾和水杯、甚至不願意坐下休息，寧可哭得哽咽打嗝，卻也立得直挺挺的。

　　「副會長讓你休息，你幹什麼呢？」好不容易把手抽回來，聖荷西看也不看那個還在抽抽噎噎說+7薔薇三千多萬耶好可惜喔嗚嗚嗚的巴巴里，翻著白眼瞪著索緒爾。

賣什麼乖！聖荷西嘴裡還是生氣的，心裡卻有點動搖。人心都是肉做的，眼看自己的得意徒弟為了自幾打架、現在還哭得那麼委屈、卻又堅持只聽自己的話，聖荷西就是再有天大的怒氣，也消了一大半。

　　「會長………」索緒爾還在抽抽噎噎的哭。

　　「哭得好慘喔索緒爾，要不要緊？」同盟公會的神官席亞雅可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一邊溫聲安慰，一邊用治癒術治療索緒爾的腳。

　　「我教訓自己徒弟，怎麼所有人都來湊熱鬧了？」冷靜下來才發現來看熱鬧的人還真不少，聖荷西嘆了一口氣瞪了索緒爾一眼，想說這小子平常看起來亂七八糟，沒想到關心的人還不少啊。

　　「會長你真的要趕索緒爾出門啊……？」古絲貝莉在一旁探頭探腦：「那學弟你來我們公會吧？」

　　「不要……我要會長……」勉強收住眼淚的索緒爾哭是不哭了，可是還是在打嗝。淚汪汪的青年皇家眼睛鼻子都紅通通的，鼻音也變得很重。

　　「你以為這樣哭一哭我就會原諒你了嗎？」聖荷西突然冷哼了一聲。突如其來的變故惹得大家都側目，還以為這件事情到這裡就算完了呢，沒想到會長要不依不饒的處罰到最後嗎？

　　「不會……」鼻音很重的索緒爾閉起眼睛，等著會長宣佈處罰。

　　「荷西……」何魯西還想說些什麼，聖荷西揮一揮手就打了斷。

　　「給我回家關禁閉五天，好好反省！」話說得很狠，處罰卻很雷聲大雨點小。

　　「……欸？」索緒爾訝異的睜眼，紅通通的眼睛看著聖荷西，而後者冷哼了一聲，轉過臉去，擺了擺手表示他不想多說什麼，索緒爾卻笑了起來。

　　「笑什麼笑！快滾回去反省！」聖荷西粗聲粗氣的低吼。

　　「那這五天，公會就不帶練不打王了？」用袖子擦擦眼淚，索緒爾嘿嘿地笑了起來。

　　「……你以為只有你能打嗎？不要自以為是！」

　　「喔好，我馬上就回去、馬上回去關禁閉……」

　　「給我把臉弄乾淨再走！成何體統！」

　　「喔好、喔好、馬上就弄乾淨……」

　　這件事情即使過了很久，也會被大家拿出來笑。一個大男生哭成那個樣子，實在不能說不驚天動地。但即使如此，索緒爾的臉皮果然是磨練過的，就算大家善意的取笑他，說二十多歲的人了，嚎啕大哭實在是有夠難看的，他也只是哈哈大笑。

　　「我這可不是怕老爸不要我嗎？會長要是有小孩，也差不多剛好我這麼大嘛。怕被老爸斷絕親子關係所以大哭，這很正常啊。」通常說完這句，索緒爾還會故意面對聖荷西，熱情的張開他的雙臂：「爸！」

　　「我沒有這種兒子！」然後被氣急敗壞的聖荷西一路龍火送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