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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就這樣過了半年。那次宴會的兩個月後,氣鼓鼓的凱特拖著看起來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幹了什麼好事的雷維林前來道歉,當薩爾發現雷維林的舉止不是刻意而是真的對這種基本禮儀完全沒概念的時候,突然覺得幻想花這個家族跟滅族根本就沒什麼兩樣了。失卻了貴族禮儀與驕傲的家族,根本就不能稱之為貴族。薩爾是這麼想的。

  這麼一想的薩爾突然豁然開朗起來,他之前的錯誤就在於把幻想花這個家族當作一個與卡薩布蘭加家族平等的貴族來看,事實上如果把這群人當成「有姓氏的普通老百姓」,那麼所有的無禮都似乎可以被原諒。「因為平民就是如此不知禮節」嘛。

  即使如此,薩爾本身也沒有與凱特重修舊好的意願……不,與其說什麼重修舊好,他們兄弟從來就沒有好過,又要修什麼東西?想必凱特也是抱持著同樣的想法吧,不然不會刻意在遞上名帖要求拜見的時候,使用的是亞爾芙海姆家的名義,而不是卡薩布蘭加的名義。

  在凱特前來道歉以後,亞爾芙海姆家的當家繼承人也投遞了名帖,正式而拘謹,有禮地「為了家族成員的不莊重和因為成員的舉止而使得卡薩布蘭加當家蒙羞」前來致意。薩爾出面接受了象徵意義大過實質意義的道歉與禮物,卻在心底嘲笑即使繼承人懂得禮節又怎麼樣呢,這是個日落西山的家族,斷沒有振興的可能。

  接受了道歉以後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和平常無異的日常生活。薩爾依然每天被家族的公務纏身,忙得像個陀螺一樣轉來轉去;茉伊拉還是扮演著她乖巧安靜的貴婦形象與其他貴婦們寒喧交際,每天花點時間關心讓保母與家庭教師教養的兩個孩子。雖然這之間還是有些小小的事件發生,例如原本被指派去監視凱特的刺客決定辭職,阿席斯來問他說需不需要改派新人手的時候,薩爾決定從此以後就不用再派人去監視這個自絕於白百合家族之外的弟弟之類的等等瑣事。

  那天原本是個和其他日子一樣的夏日。夢羅克的夏季總是非常炎熱,連風都靜止了似的,窗外寧靜得像是假的。花園裡的花朵依然盛開而樹木依然翠綠,薩爾在工作與工作之間抬眼看著窗外時,總會想到事實上在卡薩布蘭加的宅邸之外,是一大片彷彿沒有盡頭的蒸騰黃沙。

  茉伊拉敲了敲他的書房門然後端著冰牛奶走進來。他的妻子在送飲料這方面一向都不願意假手他人,薩爾輕輕勾起嘴角,看茉伊拉輕輕把裝著冰牛奶的玻璃杯放到他的書桌上,因為天氣炎熱,玻璃杯外已經凝結了許多水珠,滑落到杯墊上,染出深色的水漬。

  然後是那一個瞬間,驚天動地的劇烈震盪。

  來不及顧慮翻倒的牛奶會將多少公文字跡弄糊,夢羅克從來是個不會地震的地方,在幾乎和震動一同起身的薩爾腦裡,夢羅克曾經有過那唯一一次的地震,來自當年魔王侵襲夢羅克的「崩壞夢羅克」事件。

  而他什麼都還來不及想,身體便反射性的衝到了書架旁將櫃上散落的書籍全部掃地到地下,面對露出來的暗格門,他連鑰匙都懶得找的直接用聖靈打壞,在重要機關被破壞以後全宅邸響起的警報中,薩爾鎮定沉穩的怒吼也在擴音法術下響起。

  「地道機關已啟動,所有人員依照崩夢撤退方案第二條進行緊急撤退。在重覆一次,所有人員依照崩夢撤退方案第二條進行緊急撤退,不得有議……」

  話還沒有說完,又是一次劇烈搖晃,這是晃動的中心點居然來自薩爾書房。

  「大人!」書房外的警衛急忙衝入,卻看見一片狼籍。在飛散的煙塵中,褐色的怪物滴落骯髒黏稠的泥漿,不成人形的立著,只有紅色的眼睛閃閃發亮,像是嗜血的怪物,要將所有生命吞蝕殆盡。守衛緊緊抓著長槍卻連逃走也沒有力氣,那樣巨大而醜陋的怪物哈哈地喘息,立在原本是他們當家辦公桌的地方,轉動它令人作嘔的腦袋。

  「叫最近的守衛隊來,立刻!」守衛還在發愣,就被薩爾的聲音抓了回神。他們的當家、據說是整個家族排名前三、年輕一輩中少有的精銳魔導師雖然有些狼狽的逃得衣服散亂,但靠在門邊的薩爾卻很明顯沒有受傷。

  「是!」回過神來的守衛立刻衝了出去。果然是在同輩中最快取得魔導師資格、最強的當家!在魔王分身的突擊下居然能夠及時躲開,還有時間思考下令!

  「茉伊拉,我們且戰且逃。」抽出雖然從不離身不過基本上不太常用的生存魔杖,薩爾和茉伊拉快速地逃到泥怪視線所不及的範圍,驚魂未定的喘著氣。

  剛剛那個瞬間驚險萬分,還在利用機關作緊急通告的薩爾並沒有看見窗外快速而來的泥怪,當茉伊拉察覺不對時,那個怪物已經衝進了花園踩踏了花朵,下一個眨眼就出現在窗邊。根本什麼也來不及思考,茉伊拉本能的反手扯壞連身長裙往前抓住薩爾後領,幾乎是和泥怪的破壞同時,將薩爾往後拖到門邊的安全地點。

  那樣強大、殘酷、冰冷的氣息彷彿來自地獄,鮮紅色的眼睛裡沒有任何一點點可以稱之為情緒的東西,黑褐色泥漿不斷低落發出令人厭惡的聲音,茉伊拉從未想過已經是十字刺客的自己,也有如此恐懼的時刻。

  人類的力量在那種怪物面前彷彿都是虛假,拿著刺殺拳刃的手冰冷而汗溼,即使她知道自己身上的裝備是精良的,卻完全無法抵抗那股似乎是來自地獄最深處的黑暗冰冷氣息。茉伊拉小心翼翼的戒備著,薩爾送給她的兩個庫克雷敏針在衣襟上泛著藍色冷光,若不是那兩個別針,茉伊拉甚至不知道以自己的能力是否有及時將薩爾搶救出來的能力。那樣的氣氛沉重而且凝滯,茉伊拉幾乎可以感受到自己全身的毛孔都因為恐懼和戒備而張開,然後聽見站在她身後的薩爾開始詠唱暴風雪。

  冰冷的暴風雪籠罩在房間裡的同時,兩人一起往門外撤去,與趕過來的第三警備隊會合。卡薩布蘭加家的警備隊和其他家族的不太相同,在眾人都相信魔王與他的分身已經被丟進異世界的如今,只有白百合家族會依然配備著當初魔王侵襲夢羅克時的守衛隊配置。曾經有人提議要刪減這種一隊十個人,有詩人有神官有騎士有巫師的高等守備隊伍,但都被薩爾嚴正地駁回了。

  如今這一刻,薩爾很慶幸當初自己的決定。

  「第三警備隊!擋住魔王分身!你們只要堅持七分鐘!然後就撤退!」站到隊伍最後方,薩爾一把扯住想參與戰鬥的茉伊拉,狠狠打了她一巴掌:「清醒點!我們先撤退!」

  「要保護全部人!」被打的疼痛似乎並沒有讓末伊拉從戰鬥狀態中清醒,淡紫色的眼睛在激動之下變得有些深紫,抓著刺殺的手輕輕顫抖卻握得很緊,薩爾知道現在任何與命令無關的話她都聽不進去。

  「妳現在的任務是保護我撤退!走!」命令一下就像是開啟了某個開關一樣,茉伊拉幾乎是在話語落下的的同一時間便重重點頭,然後以身為盾,和薩爾一起朝著逃生的方向狂奔而去。

  平常總是被眾人怨聲載道的逃生方案此時顯露出絕對正確的必要性,撤退的動作快而迅速,人雖然多卻有條有理,在這種危及的時刻,可以將傷害減到最低。茉伊拉和薩爾逃到卡薩布蘭加家的另外一棟宅邸時,幾乎大部分人員都已經逃了出來並且開始進行安頓,也已經通知了洲際警備隊伍,據說討伐軍很快就要到來。

  「很好,接下來就不是我們的事了。」還喘著氣的薩爾雖然有些狼狽,卻依然直挺挺地站在大廳中最顯眼的地方,和茉伊拉緊緊地牽著手,向家族裡的所有人宣告當家和當家夫人都平安無事地逃了出來,一切都安好,他們只是損失了一些小東西。

  茉伊拉扯破的長裙沒有替換,薩爾一邊和其他人討論著緊急事宜,一邊任由那個興奮過頭的小守衛到處宣揚當家夫人是如何英勇地為了保護當家而扯破自己長裙、還有當家又是如何了不起且大無畏的詠唱暴風雪困住魔王分身;縱然只不過窺見了那麼一點點鳳毛麟角卻也能講得像是從頭到尾都在現場親自觀看一樣,這就是人類了不起的地方,加油添醋。

  「大人。」當一切終於有點樣子的安頓下來以後,一個刺客走到薩爾身邊。

  「那幫蠢蠍子如何了?」薩爾目光平視著前方彷彿沒有人走到他身旁,語氣卻帶著厭煩與不耐。

  「被魔王分身夷為平地了。以位處地下的實驗室為中心點。」刺客的聲音很小很小,平板而沒有情緒。

  「哼,也就是只剩下不在夢羅克的人是嗎。」薩爾冷笑起來,更多的是幸災樂禍:「這種東西也敢拿來亂玩……找幾個魔導和智者過去,把一切召喚魔王分身的法術殘渣和攻擊遺跡通通給我紀錄下來,寫一份正式的報告……還有一份給詩人們傳唱的文稿,今天晚上以前交給我。」

  「是。」那個刺客恭敬的彎腰退下了。

  而茉伊拉握著薩爾的手,看向丈夫的淡紫色瞳眸裡遲至這個時候才終於出現了害怕和惶恐的情緒,小小的手在薩爾掌心裡發抖,冷得像是從冰水裡撈出來一樣。

  「我們沒事。一切都好好的。」薩爾平靜而沉穩,對前來詢問指示的下屬們下達命令,握著茉伊拉的手不知是有意或無心地用力了點。剛剛也在發抖的手此時卻已經冷靜下來,平穩而溫暖的握著茉伊拉,那樣令人安心的溫度和力道堅定而安全,像是最堅固的防護。

  卡薩布蘭加的當家即使遭遇了這麼重大的事變,不但能夠在第一時間讓幾乎整個家族的人全身而退,還能夠冷靜的處理災後的事務,縱然有些人會認為這正是薩爾冷酷無情的體現,但茉伊拉和此時此刻的在場人員們,心裡只覺得薩爾是如此可以依靠的首領,就連這麼重大的災變,都無法動搖他的意志。

  「嗯。」茉伊拉忍不住靠在薩爾身上。這是她的男人,她的丈夫,她的天和她最安全沉穩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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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我問你,本回哪裡根石頭有關?

薩爾:......(指著庫克雷敏針)

最好是那樣算啦!耍什麼帥啊你作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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