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所料毫無意外,聽到這件事情的政雄氣得簡直像顆爆開來的原子彈一樣,同樣感到意外的,還有銀八。
  雖然他也很想搞清楚現在的狀況,但是畢竟他在土方的家人面前只是個「室友」,實在沒有什麼權利在人家進行家庭對話的時候出現插嘴的餘地;所以他也只能夠半哄半騙半拐帶,把氣得就想在大街上開堂會審的土方政雄和說完話之後嘴巴就閉得活像蚌殼一樣的土方十四郎給帶回家去,讓他們在客廳開家庭會議,自己捧著草莓牛奶和巧克力躲進房間偷聽他們談話。

  但是談了半天,似乎完全沒有談出個什麼東西來,土方只說他不當沖田的伴郎,然後就把嘴巴給緊緊地閉了起來,像那種在深海裡的車渠貝一樣緊緊緊緊的閉了起來,再也沒聽他吐出一個半個字;躲在房間裡把耳朵貼在牆壁上偷聽客廳談話的銀八從來沒有像此刻一樣這麼痛恨這間房子建材的高品質,隔音效果太好的下場就是他除了政雄的怒吼之外,連三葉勸解的聲音都模模糊糊,更別說不知道到底有沒有開口說話的土方的聲音,簡直可以說是什麼都聽不到的狀態之下,銀八急得簡直想推門出去幫土方解圍然後再問問為什麼不當沖田的伴郎──可是不管以老師的身份還是以室友的身分,這件事情都可以說跟他無關。

  如果可以向他們說自己是土方情人就好了,這樣一切的關心和呵護就都理所當然,這樣就不用躲在房間裡急得轉圈。

  客廳裡,土方低著頭聽哥哥訓話爆跳,眼睛死死盯著地毯,半句話也不說;其實不是不想說,卻是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說。

  「十四郎!」政雄的怒吼聲音很高,聽起來活像打雷:「你到底要不要說!不被揍你就不會說,是不是?」

  「好了、好了,」三葉輕輕柔柔的按著政雄的肩膀要他坐下來:「政雄,你也知道十四郎的個性就是這樣,現在要他講,你要他講什麼呢?」

  「你就是這麼縱容他才會把他寵壞!」

  「哪裡是寵壞?十四郎的個性跟你最像,我多疼他一些也是理所當然的,」三葉捏了捏政雄的肩膀:「你先出去找總悟吧,我來問問十四郎,好不好?」

  「妳呀……」政雄瞪著三葉,一臉無可奈何的樣子;土方偷偷抬起眼睛看了哥哥一眼,一點都不意外在他眼裡看到無可奈何的寵溺,還有憐惜得要命的神情,就像銀八每次看他的時候一樣的表情。

  「我想總悟那裡也應該需要你的幫忙……你有總悟的手機號碼吧?還是我打給他?」三葉淡淡微笑。

  「我打就好。」政雄嘆了一口氣顯然是屈服了,拿起外套的時候他走到銀八房門口敲了敲門,後者努力裝得正經八百的開了門,兩人客氣地互相道別,然後政雄翻出手機往門外走去,而銀八看了看土方,一臉擔心。

  「打擾您了實在是不好意思,坂田老師。」三葉帶著歉意,柔柔的微笑。

  「不會不會。」銀八滿不在乎的甩甩手表示無所謂,但其實在意得要命,他也想問土方到底為什麼不當伴郎,他也想知道現在到底怎麼回事。

  但事實總是殘酷的,身分既是「老師」又只是「室友」的銀八,也只能裝做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回到自己房間裡,繼續貼在牆壁上偷聽。

  「十四郎,是有喜歡的女孩子了嗎?」看銀八回到房間裡以後,三葉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土方的頭,問句很溫柔音調很輕緩,土方卻嚇得差點從地板上跳起來,一臉驚魂未定的盯著三葉,想說這個結論到底是哪裡得來的?

  「是不是呢?是的話點個頭、不是就搖頭,好不好?」三葉拿起放在桌上的杯子輕輕喝了一口潤喉,笑看土方青白夾雜的臉色。

  「嫂嫂……」土方吞了一口口水。

  「嗯?」

  「妳……妳怎麼會這樣想……?」他怎麼不知道三葉原來還兼職鐵板神算?

  「猜的。」

  也未免太神準了吧!哪有這麼神準的!

  看土方一臉打翻調色盤的表情,三葉就知道自己真的猜對了。於是她呵呵輕笑起來,搖了搖頭。

  「傻孩子,怎麼不讓你喜歡的女生當神樂的伴娘就好呢?這樣不就沒問題了嗎?」在三葉看來,這真的不能算是個問題,畢竟多加一個伴娘這種事情並不麻煩,更何況從以前到現在都沒有聽說過土方喜歡誰,現在居然有了喜歡的女孩子,這可是該慶祝的大事呢。

  「……可是,沒辦法……」土方咬了咬嘴唇。

  「我去跟神樂說看看?我相信總悟也不會反對的。」

  「就是沒辦法嘛!」因為對方是男的而且還是他老師而且他們現在還住在一起!就算神樂願意讓銀八當伴娘也不可能真的這麼做啦!太驚世駭俗了!土方別開了眼睛死命不看三葉,滿腦子亂糟糟的想法卻不知道該怎麼說起。

  「為什麼?你喜歡的女生跟神樂不熟嗎?」三葉問。

  不但很熟而且熟到不能再熟……土方在肚子裡回答,卻說不出口。

  「十四郎,」三葉皺起眉頭,語調關切:「你不說出來,三葉姊沒辦法幫你跟政雄大哥說呀。」

  「可是……」他知道他當然知道,可是要怎麼說?要從哪裡說?就算家裡有個哥哥是出櫃的同性戀,不代表他也能夠出櫃啊,而且現在這種時機不是出櫃的時候吧?他根本沒有心理準備!

  「那這樣好不好?我幫你跟政雄大哥說,因為你有了喜歡的女孩子,可是對方沒辦法當伴娘,所以你為了她不想當伴郎。這樣好不好?」這個死腦筋的孩子喲,三葉笑著輕嘆;土方家的男人都死腦筋,認定了什麼東西就再也不會換,死心眼的只追著自己認定的那個目標跑,沒有例外。土方現在拒絕當伴郎,一定是因為聽說了伴郎和伴娘常常會變成另一對新郎與新娘那種傳說吧,為了喜歡的女孩子,所以寧可惹得哥哥暴跳如雷,也要拒絕當這次伴郎。

  都是傻瓜唷,土方家的男人。

  「嗯。」從某個角度來說,其實也不算錯啦……除了性別這個問題以外。

  「那,你喜歡的那個女生是誰?」不管是怎樣的女人,都對八卦有著天生的熱烈愛好,三葉當然也不例外。更何況眼前即將要被八卦的對象,是她從小就認識疼愛、而且從以前到現在從來沒有傳出過任何一次曖昧傳聞的十四郎,這等大好機會,要是放過了,不就太可惜了嗎?

  「呃……妳、妳不認識啦……」妳一輩子都不要認識比較好!

  「那帶我去看看嘛,遠遠的看一眼就好,三葉姊保證絕對不會多做什麼的!」再接再厲!

  「不要!」近乎慘叫。

  「那至少跟我說說她是個怎樣的女孩?十四郎喜歡的女生,一定很可愛吧?」可惡,擇善固執固然是土方家男人的優點,但在逼問八卦的時候就是個天大地大的缺點!這家的男人怎麼都一個樣,那張嘴巴活像是蚌殼,當他不想說的時候,怎麼樣也撬不出半點八卦。

  「這個……」一點也不可愛啦!是隻大色狼啦!而且是個滿頭銀髮紅眼睛活像白化症患者的無賴痞子死魚眼的糟糕淫行國文教師啦!看著眼前三葉閃閃發亮的眼睛,土方急得滿頭大汗,有種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的感覺。

  「不好意思,我出來倒個牛奶,馬上就回房間去。」銀八開了門往廚房走去,死命壓抑想問現在到底怎麼樣的情緒;這兩個人的聲音都好小啊可惡,貼在牆壁上根本什麼也聽不到,虧他還把門打開了,結果只聽得到聲音,內容根本就聽不清楚……

  「那個,坂田老師,不好意思,」三葉叫住了銀八:「請問,您知不知道十四郎……」

  「不知道他不知道他什麼都不知道!!」土方的反應比銀八想像中還大,三葉還來不及問完就被打斷,土方滿臉通紅的大叫大嚷,而銀八在不失禮貌的狀態下把臉轉向廚房裡,忍笑忍得滿臉扭曲。

  「什麼東西呢?」平復心情以後銀八才故作輕鬆的開口,看三葉疑惑的樣子和土方急得滿臉通紅的樣子。

  「不……是我失禮了。」三葉嘆了一口氣,似乎決定反正來日方長,以後慢慢追問也不急的樣子,而銀八看了看土方,後者一和他的視線接觸就紅著臉別開了目光,看得銀八又是一陣好笑。

  「似乎打擾太久了,那麼我先告辭了。」三葉站了起來,對銀八行了個禮:「匆促拜訪不好意思,下次我們會準備好了再來拜訪的,給您添麻煩了實在對不起。」

  「不會不會,這也是一種緣份。」銀八笑咪咪的回答。

  「那麼,我先告辭了。」

  「您慢走。」







  土方十四郎深深覺得今天一定是個倒楣日子,出門前還是應該先看星座預報,今天金牛座的運勢一定是最低,可惡為什麼這種逼問接二連三,先是大哥然後是三葉姐再來現在是銀八?!

  看著那雙想知道原因的眼睛,土方咬著下嘴唇,尷尬得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一個禮拜前他對沖田說自己不想當伴郎,那時候沖田只是聳聳肩,說如果伴娘是凱瑟琳他自己也不想當伴郎,但其實他們都心知肚明,因為大家總說伴郎和伴娘很容易就變成另一對新郎與新娘,而土方對這種事情又莫名在意,為了不想和別人穿上禮服一起站在紅毯上,他甚至寧可拒絕當沖田的伴郎。

  「十四,惹哥哥生這麼大的氣可以嗎?」銀八柔聲問著。

  而土方咬了咬嘴唇,沒說話。

  「十四,我可以知道你不當伴郎的……理由嗎?」銀八有些猶豫的問。

  「不可以。」土方生硬的回答。那種話怎麼樣也說不出口,怎麼樣也說不出因為他們一輩子也不可能穿上禮服踏上紅毯,所以不管是真的是假的,他都不想踏上紅毯,即使只是為了朋友結婚當伴郎,他也不要。

  「那我可以猜嗎?」楔而不捨。

  「不可以。」猜中了尷尬,猜不中也尷尬,不管怎樣反正就是那樣,為什麼要一直問?反正都說不當了不當了!這個也是那個也是,幹麻一直問!不當伴郎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結婚嗎!

  「十四……」銀八伸手輕輕握住土方的手。

  「囉唆啦!」土方不自在的掙了一下,卻終究是乖乖任由銀八握著他的手。

  「十四,如果是因為我的關係,我不介意喔。」銀八說得有些底氣不足。一方面希望真的是這樣,一方面卻又擔心如果不是這樣的話說這種話是否太過自大?畢竟如果真的問他,他自己也是不想看土方穿上禮服和別的女孩子一起站在紅毯上的,但是他又不能阻止,他拿什麼阻止?

  「不是因為你啦!」土方習慣性的口是心非,但他不知道,每次他說謊的時候,耳朵就會紅得像火一樣,假都假不來。於是銀八知道土方是真的為了他拒絕沖田,覺得感動的同時卻也感到有些擔憂,感動土方如此重視他,卻也擔憂這樣惹兄長生氣的土方心裡是否會感到難過。

  「十四,惹家人生氣的話真的好嗎……」他心愛的小情人是很重視家人的,這樣和哥哥吵架,心裡一定很難受吧?雖然硬撐著沒有表現出來,可是一定覺得很不好受吧?銀八輕輕摟住土方,有些手足無措地。

  「你閉嘴!」為什麼老是被這傢伙發現?土方有些不甘心的貼著銀八的胸膛,聽那裡傳來的心臟鼓動聲,卻還是有些生氣,氣銀八既然能想到他會因為跟哥哥頂嘴而心情不好,卻為甚麼沒有想到他會這麼做都是為了誰?

  「十四……」銀八還想說些什麼,卻忽然被推了開;土方氣鼓鼓的瞪著他,那雙碧藍藍的眼睛裡寫滿了委屈和不甘,還有讓銀八莫名奇妙的憤怒。

  「煩死人了!」土方大吼,然後就站了起身衝出門去,把銀八甩在身後。



  
  土方衝出門的時候銀八第一時間就跟了上去,但是或許是太久沒運動導致體能退步,也可能是因為年紀畢竟大了,或者因為土方知道的小巷子比他多很多,總之少年的身影三拐兩拐,繞過了幾個轉角之後就徹底消失在他視線所及的範圍裡,銀八撐著膝蓋拼命吸氣,覺得肺痛得要命簡直就像要爆炸。

  「真……真的是太久沒動了……」要是以前,這種程度的跑步算什麼?啊他多久沒有動了?自從鬼兵隊解散以後到現在,好像也有十二三年了?他已經這麼久沒有做劇烈運動了?

  就這麼短短一段時間,土方就跑得不見蹤影;銀八傷腦筋的抓抓頭髮,決定先回去把門鎖起來,然後再出發去把他心愛的小情人給找回來──回到房間裡的時候,銀八有點頹喪的發現土方沒有把手機帶出門去──這下子可好,沒帶手機他要去哪裡找人?

  衝出屋子的土方其實也沒有特別想去哪裡,只是埋頭跑著,滿腦子只是想逃開那種讓他不舒服的氣氛,只是想先暫時冷靜一下,暫時離開一下,所以他七拐八彎的跑了半天,當腳步停下來之後,他看到的是一個以前沒有來過的住宅區。

  房子看起來都很高級的樣子,每一幢都是獨棟的而且有小花園和車庫,在社區中央有一個好大的公園;土方走進公園,在鞦韆上坐了下來,輕輕搖晃著那個發出吱嘎聲響的小小鞦韆。接近五點的天色有些暗了,黃昏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好長好長,土方看著那個長長的黑色影子,突然覺得很委屈很委屈。

  只是不想和別人一起站在紅毯上而已,只是想讓他知道自己有多重視他而已,長久以來對於銀八給他的一切他都只能默默接受,所以只是想藉著這次機會來向他表達自己對他的付出不是毫無所感、不是不介意他的付出而已,就只是這樣而已。哥哥不能接受早在預料之中,可是為什麼連銀八都不接受?因為自己是小孩子嗎?因為銀八根本不在意嗎?自己能夠付出的東西已經那麼少了,為什麼連想要付出都不可以?

  「銀八這個笨蛋……」土方又些生氣又滿含委屈的搖晃著鞦韆,死命把眼淚逼回去。

  靜謐的公園裡忽然傳來另一個人的腳步聲,土方抬起頭,卻看見意料之外的人。

  「高杉老師……」

  「這不是銀八家的小朋友嗎?你怎麼會在這裡?」穿著釉藍色和服的高杉站在土方面前,用有些冷淡的聲線開口問著;看樣子是經過公園的時候看到了土方,想要確認到底有沒有認錯人而走進來的。有點長的黑髮蓋著左眼,隱約可以看見瀏海下的白色繃帶,事實上土方本來一點也不想哭,但當他和高杉紫紅色的眼睛對上的時候,眼淚不知怎地就流了下來,而且越擦越多。

  「對、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土方慌慌張張的拉起袖子來擦眼淚,卻沒想到怎麼擦也擦不乾,淚水就像像壞掉的水龍頭裡流出來的水一樣,怎麼擦也擦不完。

  而高杉只是靜靜的看土方眼淚擦了又掉、掉了又擦,夕陽溫暖的黃色光暈慢慢減弱,在天色終於整個暗下來之前,高杉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土方的肩膀。

  「我家就在這附近,去我家洗把臉吧。」

  「不……」

  「臉都哭花了,被別人看到還以為我欺負你,走吧。」說完以後不由分說的轉身就走,土方愣了一愣,轉頭看了看距離鞦韆大概十公尺遠的洗手台,最終還是決定跟上。

  原因其實也說不清楚,就像土方真的不懂為什麼自己看到高杉的時候眼淚會那麼容易就滑落;也許只是因為太想哭了,而高杉剛好出現,所以眼淚就忍不住潰堤吧。土方抹著眼淚覺得自己很丟臉,卻沒注意到高杉已經停了下來。

  「你要去哪裡?我家在這裡。」高杉輕輕噴了一口煙,用奇怪的表情看那個走過頭之後滿臉通紅走回來的男孩子,青澀的臉上還帶有淚痕,有些傻氣的稚嫩模樣讓人有種模糊的懷念感覺。也許是因為辰馬老是說他們很像的關係吧,所以高杉對這個其實只見過幾次面的男孩子感覺還不錯,不過這種好感也有可能是來自於銀八,畢竟在他極少數的朋友中,銀八是惟一一個從國中時代就已經認識的人。

  土方走進那幢獨棟還有庭園的屋子的時候其實有點戰戰兢兢。

  知道高杉老師跟坂本老師住在一起,但是不知道坂本老師有錢到這個地步,東京都外圍獨棟有車庫和庭園的房子市價大概是多少?更別說他還有位在市中心的公寓,有錢人到底可以有錢到什麼地步?

  客廳的裝潢很簡單也很樸素,以大地色調來裝飾的客廳充滿了淡咖啡色的溫暖,原木地板暖暖的,土方有些疑惑的在地板上踩了踩。

  「啊,我忘記關地板暖氣了。」高杉一邊嘀咕一邊伸手扭了在駱駝色沙發附近的一個按鈕。

  「…………」地板暖氣,地板暖氣欸……。

  「你隨便坐吧。」高杉繞進廚房裡,再度繞出來的時候手上拿了兩個馬克杯,畫著咖啡色方格圖案的馬克杯裡裝滿了熱牛奶,在白底上畫了兩片小小葉子的馬克杯裡裝了看起來像是抹茶的飲料。高杉把牛奶遞給還站著的土方,自己隨意地坐到了沙發上。

  「不坐?」

  「啊、呃……不好意思……」土方有些尷尬的坐了下來。草黃色的沙發很軟,有一隻巨大的土黃色熊寶寶靠在扶手上,圓滾滾的肚子有一側有個看起來像是被躺過的凹下去的痕跡,土方在心裡模擬了一下,發現那痕跡剛好是可以半躺著看書的壓痕。

  「愛幹什麼幹什麼去,別打擾我看書。」說著還真的拿起了放在沙發上的書來看,土方看了一眼書皮,原本以為像高杉老師這種人,給人的感覺很古典,又是教古典文學,看的書也應該是可能是和歌集之類的東西,但是高杉手上拿的那本書卻居然是村上龍的〈接近無限透明的藍〉,感覺和高杉的印象好像不太搭調。

  靜靜的拿著馬克杯,熱牛奶的香氣淡淡,土方看著杯子裏的牛奶,忍不住又想起銀八。

  ……一定,被他討厭了吧?那麼孩子氣的自己,做事瞻前不顧後,又不懂得分寸;明明只
是想告訴對方自己有多麼重視他,明明只是想要讓他知道他很在意他,明明只是也想要表達一些他對他的喜歡,為什麼老是做不好呢?為什麼老是做錯呢?幼稚地推辭掉總悟伴郎的工作的自己,一定已經被討厭了吧?

  哽咽的聲音怎麼瞞也瞞不住,眼淚一滴一滴掉在牛奶裡,濺起小小的牛奶色的水花,水滴掉到牛奶裡的那一瞬間會在白色水面上開出小小王冠一樣形狀的牛奶色水花,但是被淚水模糊了雙眼的土方,卻什麼也看不到。

  高杉把書放下的時候,土方已經睡著了。

  幾乎沒有喝的牛奶放在桌上早已冷掉,還很稚氣的少年帶著臉上斑駁交錯的淚痕趴在熊寶寶身上睡得很熟,大概是因為哭得鼻塞的關係,所以現在土方是用嘴巴呼吸,聽起來有點像打鼾。

  客廳裡的時鐘顯示的時間是七點零三分,所以從他把這個小朋友撿回來到現在已經過了快三小時了啊?銀八那傢伙一定找到快瘋掉了吧?畢竟這個黑頭髮藍眼睛的小朋友是他的心肝寶貝啊。

  高杉壞心眼的嘿嘿笑了兩聲,然後拿起手機撥號。

  「──喂?」從手機另一端傳來,是又急促又不耐煩的聲音;不知道跑過了幾條街呢,也不知道已經跑到哪裡去了呢,一定很心慌吧?高杉微微一笑,想他的這個老朋友從以前到現在都不太喜歡去擁有些什麼東西,說有了期望就更容易失望,所以總是努力的把想要什麼東西的慾望壓下去,難得他現在有了珍惜的、想要好好呵護的、捨不得失去的東西──這麼難得的欺負機會真是太稀少了。

  「晚安啊,銀八。」高杉笑著說。

  「幹麻?我現在沒空跟你閒扯淡,我忙得很……」銀八不耐煩的回話,高杉聽見電話旁傳來吵雜的聲音,銀八大概在人很多的地方吧?在哪裡呢?大賣場?公園?商店街?還是廣場?

  「那你不要你家小朋友的去向了?」

  「他在你那裡?!」噢這聲音聽起來多像被火燒屁股的貓,沒辦法現場看銀八跳起來真是太可惜了,高杉嘿嘿笑著,滿意的享受玩弄銀八的感覺。

  「是啊,哭得一臉梨花帶淚,現在睡得好甜吶……」

  「你等一下!我馬上過去!」銀八說。然後高杉聽到甜甜的機器女音說「現在往博多的快車在第三月台就要出發,還沒上車的旅客請趕快上車」。

  「你現在在哪裡?」不會在車站吧?怎麼會跑到車站去?

  「車站!」

  「車站……」高杉噗地一笑,忽然想起之前看的學生檔案,土方的老家似乎在需要坐火車才能到達的遙遠武州,難道銀八打算坐火車去人家老家找人?他們到底是吵了什麼東西?高杉忍著笑,卻沒發現因為忍笑所以聲音變得有些發顫:「嘖嘖,我應該再晚一點打給你,這樣你就可以在新幹線上聽電話了……」

  「你渾蛋我可沒有要搭新幹線!」銀八很心虛的大罵,不敢說自己在車站等不到人的時候真的差點就要去買票了。

  「東京到武洲的車票不知道多少錢?啊我真是太早打電話了……」太可惜了如果銀八真的上了新幹線的話他就有理由把這個小朋友留在家裡,然後隔天看銀八睡眠不足的衝過來認領……高杉掩著嘴,很真誠很真誠的遺憾自己電話打太早。

  「高杉晉助!」

  「還不快點?啊你可別太大聲,小心吵醒了你家的睡美人……」啊好愉快怎麼會這麼愉快,把這個小朋友撿回來真是太正確了,這種娛樂可不是天天都遇得到啊!高杉笑得嘴巴幾乎都要裂開,雖然顧慮著銀八的面子沒有笑出聲音,但高杉其實懷疑自己的臉皮會因此抽筋。

  「我馬上就過去!計程車──幹不要無視我!!」

  掛掉電話後高杉走回自己房間裡把門關上,狠狠大笑了一分鐘,並且慶幸牆壁的隔音一級棒,都不用擔心吵醒客廳裡那個哭到睡著的小孩。

  大概三十分鐘後,銀八氣喘吁吁的站在門口,看著笑嘻嘻的高杉。

  「高、高杉……」

  「進來談吧,不過聲音別太大,會吵醒你家那個可愛的小朋友的。」高杉愉快的轉身走進屋子裡,銀八皺著眉頭瞪那個背影,覺得高杉渾身上下都充滿一種詭異的愉快感,用漫畫的圖像來表示的話,彷彿還可以看到高杉腦袋旁邊有音符的符號飄出來掉到地上……

  銀八踏進客廳,臉上表情在看到還趴著在熊寶寶身上睡覺的土方時整個放鬆下來,而高杉彎下腰拿起那杯已經冷得很徹底的牛奶遞給銀八,看起來就是完全不想特地去廚房多到一杯飲料來招待客人的樣子看得銀八心中有氣,但是一方面也很感謝孤僻成性的高杉把土方給撿回來,雖然這麼慢才通知實在是很故意,但是至少土方好好的,睡在溫暖的房間裡,那就夠了。

  「不管怎麼說,我都先謝謝你。」雖然這個感謝實在還包含很多怨氣。

  「吵架了?」高杉悠哉地坐了下來,揚了揚下巴,語氣漫不經心卻又八卦得不得了:「這麼漂亮的孩子,哭起來也像被雨淋溼的鳶尾花一樣,美得驚人呢。」

  「……他拒絕了當好朋友的伴郎,……因為我。」銀八抓著本來就很亂的頭髮,語氣有些焦急而帶著責備的意味:「可是那可是他最好的朋友的婚禮不是嗎?連他哥哥都特地幫他送伴郎禮服過來了,他卻這麼意氣用事,說不當就不當,還跟他哥哥吵架……」

  「他當伴郎,跟別的女孩子穿成對的禮服一起站在紅毯上,你不嫉妒?」高杉哼了一聲。

  「我……!」

  「銀八,你真不是男人,這才不是什麼寬容大度,這是懦弱。」高杉冷笑起來,豔紅色嘴唇勾起一個好彎好彎的弧度,銳利得像刀,鄙夷得像毒蛇紅信,字字都帶著辛辣:「我真想不通,這種事情你居然能夠容忍,我以為你很愛這孩子,現在看起來好像不是?」

  「我當然嫉妒!可是為了這種事情跟自己的家人吵架有什麼意思?」銀八緊緊握著拳頭,語調壓抑而痛苦:「十四他那麼重視自己的家人,更何況雖然我很不想看到十四和另外一個女孩子牽著手站在紅毯上的畫面,但是只要我ㄧ個人忍耐,一切就都會順利,不是嗎?就算是真的為了我,跟家人鬧翻又有什麼好處?以後他長大了回想起來,一定會後悔的吧?」

  「你一個人忍耐?他就願意讓你忍耐?」高杉單手支著下顎,惡意地笑了起來,舉起細瘦蒼白的手,輕輕點了點土方的方向:「小朋友,你打算閉著眼睛聽到什麼時候?」

  銀八一個冷顫猛的回頭,對上土方滿臉通紅從熊布偶身上彈起來的湛藍雙眸,兩個人的臉在視線交會的那一瞬間都像潑上顏料一樣的從頭頂紅到脖子,然後馬上又別開了視線,土方無意識的緊緊扭著熊布偶身上的長毛,銀八抓著那個馬克杯咬著嘴唇又鬆開,尷尬得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時間就在沉默中過去,銀八和土方誰也沒說話,沉默的時間緩緩流逝,在這種尷尬得幾乎令人窒息的空間裡,只有高杉翻著書頁和偶爾抬頭看著他們時所發出的哼笑聲提醒他們這裡還有別人在,而在高杉發出大概第十五次笑聲之後,銀八終於忍無可忍的反身揪起高杉的領子。

  「你笑笑笑笑個屁啊吵死人了別人在尷尬的時候你笑個什麼東西啊──」別人這麼尷尬這麼不知所措的時刻當個旁觀者就應該乖乖的安靜下來定格才對啊在旁邊笑個什麼東西!害他要感傷都感傷不起來渾蛋!

  「有笨蛋情侶在我眼前,我當然要笑,你以為這麼好笑的場景天天都有得看?又不是志村大爆笑每天都會播出而且還有重播……」高杉回應得理直氣壯,瀏海下紫紅色的眼睛笑得彎彎得還閃閃發亮,土方看著高杉,忽然有一種好像從來沒認識過這個人的感覺。

  「高杉老師你居然會看志村大爆笑……」志村大爆笑?高杉老師在學校給大家的印象都是那種好像會得肺病在療養院咳一咳吐血的文學青年耶,大家都以為高杉老師既偏激又陰鬱耶,還是那只限於上課朗讀課文的時候?明明高杉老師在朗讀課文的時候常常激動得聲音發顫,難道那只是課堂限定?

  「附帶一提,我最喜歡的藝人就是志村健。」高杉忽然轉過頭來對土方補充,然後看到土方訝異得瞪大了眼睛之後又是一陣咯咯亂笑。

  「沒有人問你──!!!」不要戲弄他家的土方十四郎───!

  「其實我有一個提議,銀八你要不要參考一下?」高杉忽然抓住銀八的手,看起來沒有用很大的力氣,卻因為剛好抓在脈門上,所以銀八想繼續用力也不得其法,只能恨恨的瞪著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偽文藝青年看。

  「什麼?」反正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主意……

  「既然你們互相嫉妒對方穿著禮服和別人站在紅毯上,那你們自己上去吧。」

  「什麼!?」銀八的聲音猛的拔高差點破音,這傢伙還想看他穿女裝?大學時代被他騙去穿一次就已經很夠本了,那種蠢樣他一輩子都不想回憶起來,現在這傢伙居然還想再看一次?門都沒有!這算是什麼好主意啊渾蛋:「那是西式婚禮!西式婚禮!不是可以用和服打混過去的地方!」

  「……叫他們改成日式婚禮。」高杉眨了眨眼睛。

  「你去死!」









  最後土方還是沒有當沖田的伴郎。

  原本氣得要死的政雄大哥,在聽到小弟是因為有喜歡的人才拒絕了當伴郎之後,就笑得活像是中了彩卷一樣,整天要小弟趕快把弟媳婦帶過來給他看一看;問題是土方喜歡的人根本不是女人,哥哥說要看兒媳婦,要從哪裡生個女性的戀人出來給他看?銀八又在旁邊亂說些什麼如果可以以戀人的身分被認可的話即使穿上女裝去拜見哥哥也不是不可以的事情,講得口沫橫飛好像忘記了哥哥們都看過他,穿上女裝也沒有用一樣。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來到了五月中,紫藤花開得滿山遍野,也是沖田與神樂的結婚典禮;因為家境關係加上沖田急著結婚,所以結婚與訂婚典禮是一起舉辦,會場上到處都是山百合和紫藤花交錯放置,還有晚櫻的枝枒靜靜吐露芬芳,神樂穿著白色婚紗坐在沖田旁邊,兩個人看起來就像一對陶瓷娃娃一樣美麗。

  土方心不在焉的戳著料理,聽請來的婚禮主持人說著一些言不及義的祝福話語,斜過眼去看主位上的那對新人,沖田直視前方看起來像是在發呆,神樂低著頭,根本就已經睡著了。

  「十四郎,不要亂戳料理。」為了這場婚禮特地從武洲趕來東京的賢三哥哥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土方,低聲阻止土方繼續虐待料理的舉動。說起來這場婚禮可是難得的出動了他們土方家的所有人呢,就連長年在外討海的遠洋漁船船員的祐介哥哥都特地回來參加,可見他們有多重視這場婚禮。

  就連對沖田都是這樣了,要是哪天他們想不開也逼自己趕快和那個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人看過的戀人結婚怎麼辦啊?難道真的要逼銀八穿上白無垢嫁給他嗎?土方煩惱地皺起了眉頭,開始思考白無垢到底是他穿好看還是銀八穿好看,卻沒注意到自己的重點已經整個歪斜掉了。

  然後,門砰地一聲打開了。

  「神──樂──啊──」一個穿著破破爛爛大斗篷的條碼頭男子站在門中央,一把摘下臉上的防風護目鏡,氣勢萬千的衝往新人所在的主位。

  「你來這裡做什麼!」在門被撞開的那一瞬間就已經清醒的神樂,看到那男子時表情相當複雜,也許有一點歡喜、也許有更多的怨懟。穿著輕飄飄白紗禮服的神樂把手上捧花一甩就跳出了長桌,長長的裙子有點阻礙行動,她摘下頭上的白色紗冠矮身躲過男子揮過來的手,然後一個箭步上前用手肘狠狠撞在男子胸口,把男子撞得倒退了好幾步。

  會場一片喧嘩。

  「好了好了,請大家安靜。」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司儀旁邊拿過麥克風的沖田表情沒怎麼變,連聲調也和平常一樣懶洋洋的,彷彿突然被打擾的不是他的結婚典禮似的,不過土方想,沖田搞不好因為這種突如其來的意外而更高興吧,看看那小子的嘴角,雖然不明顯卻有微微勾起來呀。而沖田拿著麥克風,平穩而清脆的開口:「這位是女方神樂的父親,代號星海坊主的獎金獵人,今天也為了祝福我跟神樂的婚禮來到現場。」

  「渾帳你個臭小子!誰說神樂要嫁給你了!」星海坊主大吼,而土方想,神樂的長相應該是像媽媽,雖然他不知道神樂的媽媽長什麼樣子,不過幸好神樂長得不像爸爸。

  「我說的。」站在父親身前,神樂表情冷冷:「臭老頭,現在來這裡擺什麼父親的架子?我沒有通知過你嗎?」纖細的手緊緊握成拳頭,橘紅色大眼睛瞪著眼前的男人,咬緊的嘴唇抿出很委屈、很委屈的線條。

  「爸爸……爸爸今天才回家,今天才看到小神樂的信……」星海坊主咬著斗篷聲音很委屈,但一個條碼禿的中年男人做這種動作並不會讓人覺得可愛或可憐,只會讓人有種想揍下去的衝動而已。

  「那是你自己的問題。」一年回家不到一天,連新年都不回來,算是什麼父親?神樂哼了一聲,拒絕承認即使是這樣的父親,自己也想得到他的祝福。

  「神樂你還那麼小!爸爸不要你這麼早就嫁出去!」據說是世界第一的獎金獵人,地球上單兵戰鬥力最強悍的男人星海坊主在一瞬間就哭花了眼,老淚縱橫得像下著滂沱大雨的黃泥土地,破破爛爛的斗蓬上還掛著不知道是哪裡的寄生植物,坐在婚禮會場的地板上就這樣哭了起來。

  然而他所想要說服的對象一點也不為所動。

  神樂冷冷的站在父親面前,面無表情,而新郎沖田則是悠哉的雙手抱胸看著他的新娘。

  「你如果不願意祝福我的婚姻,那你就繼續出去當你世界第一的獎金獵人吧。」掙扎半天終於還是說了出口,神樂有些緊張、有些怨懟的看著自己的父親,那個滿臉鼻涕眼淚的禿頭男子,卻想不起來上次看到他的時候,父親的頭是否已經如此。

  「爸爸不要神樂這麼早嫁出去──」點頭又搖頭,星海坊主嚎啕大哭起來。明知不該阻止女兒尋找幸福,卻如何也捨不得把心中的珍珠交出去給其他臭男人,那個心中的心肝寶貝如今要變成另一個男人的妻子,再也不能只是爸爸的乖女兒,那樣的不捨讓星海坊主除了哭,再也說不出其他話來表達心中酸楚。

  「神樂的爸爸,」穿著淺草色流水紋,繫著黑底寶藍色雲紋腰帶和服的三葉溫溫柔柔走到號啕大哭的男人身旁,取出了純白色的手帕輕輕替男人擦去臉上淚水:「我是總悟的姐姐,也就是新郎的姐姐,說起來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親戚了呢,到那邊坐吧,我們一起聊聊。」

  然後那個號啕大哭的男人就被帶到親人席去繼續哭了。

  神樂看著自己的父親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被領到親屬席,然後身後有一雙手伸了出來,緊緊緊緊地擁抱住自己的肩膀。

  從來不覺得身為女性的自己是如此瘦弱而單薄,那雙屬於男性的手臂如此堅定而強壯,什麼時候那個小男孩已經變成男人了?明明相遇的時候,和自己一樣都是個青澀的孩子,卻突然變成了男人,而自己突然變成了女人,他們一起突然變成了夫妻,突然變成了未來要一起共度的人生伴侶。

  「即使爸爸來阻止,我也不會允許你悔婚唷。」那個以男性來說有些偏高的嗓音在她耳旁輕輕的說,充滿獨占慾和嫉妒的意味,而神樂忽然笑了起來,和過去不同的微笑,似乎小女孩在這一瞬間突然成熟長大,從少女變成了少婦,笑得如此柔和而甜蜜。

  「看著吧,我會把你綁在我的裙帶上,哪裡也不准去。」

  「哼,綁得上去再說吧。」

  相視一笑。

  從頭到尾凝視著這場鬧劇的土方勾起嘴角輕輕地笑了,而坐在另一張桌子的銀八則是看著土方笑著,沒發現坐在土方身旁的賢三咬著酒杯,不著痕跡地看著銀八。




  雖然有人鬧場、雖然亂了一些,但這場婚禮總算是在皆大歡喜的狀況下結束了,宴會結束後亂烘烘的會場裡,3Z的同學們圍繞著他們過去的同學閒聊,笑著調侃新人,或者被新人的飛拳揍出老遠,還很年輕的他們肆無忌憚地笑著鬧著,而銀八笑著靠在牆邊,等土方結束閒聊之後一起回家。

  然後他看到婚宴時後坐在土方身旁的男子走了過來,穿著白色西裝的男子看起來很時尚,挑染著金色頭髮的造型讓他看起來非常年輕也非常帥氣,只戴在右耳的白色耳環不甚明顯的表露了他的性向,而銀八想起土方說他的三哥賢三是個已經出櫃的同性戀。

  於是銀八不自覺地將目光往對方的左腳看了一看,果然看到雖然很努力的掩飾卻無法遮掩的微微不便,於是更加擔憂他和土方之間的未來;聽心愛的小情人說,賢三過去出櫃的時候,差點被暴怒的大哥打死,雖然後來在大家的勸阻和緊急送醫之下沒留下什麼後遺症,被打跛的那條腿卻再也治不好了。

  連對自己的弟弟都下這麼重手,那如果是打他這個外人……銀八光是想像就覺得毛骨悚然,忽然覺得自己應該真真切切的開始鍛鍊身體,至少要練到打不怕的程度,以前的自己在幫派裡雖然是出名的打架能手,但可不是挨揍的能手啊,挨揍這種事情從來都是別人負責的,他可不擅長挨揍啊……

  可是說到那時候的事情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早就已經過去很久啦現在叫他打架搞不好他還會輸土方吧,銀八扁扁嘴,勉強打起精神看著那個不知道要找他幹什麼的賢三。

  「請問您是坂田老師嗎?」賢三客客氣氣地問了,而銀八注意到他的眼睛是黑色的,看來不是每個土方家的兄弟都有一雙寶石一樣的藍眼睛啊,雖然說賢三的黑眼睛也相當深邃,不過銀八還是覺得土方的藍色眼睛比較好看。

  「我是。」銀八客氣地回應。

  「初次見面,我是十四郎的三哥,我叫賢三。」賢三撥了撥劉海,微微一笑:「聽說,您目前是舍弟的室友,兼二房東?」

  「是。」

  「恕我無禮,我從大哥那裡聽說了一些事……」賢三把右耳的頭髮撥到耳後去,語氣淡淡:「您和我……」

  「我想應該不是無禮,的確如您所猜測。」銀八打斷了他的話,客氣而堅定的直視賢三,毫不退縮的自信表情讓賢三有些意外,也有些狼狽。

  「……」賢三的表情有些僵硬,但隨即又柔和下來,淺淺一笑:「我希望您可以小心一點,如果擅自對十四郎出手,我想您不會太好過。」

  土方家的兄弟們感情真的很好呢,為了保護可愛的小弟不被奇怪大叔拐走,還特地來警告呀,雖然努力地想要表現得很紳士,可是那種奇妙的殺氣害警戒卻源源不決的洩露過來,簡直就像是用氣勢說「你敢動他一根手指頭就殺了你」一樣。

  於是銀八笑了起來,忽然覺得即使被揍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因為他心愛的十四是如此的被愛著,即使少了他,也會被小心翼翼的珍惜疼愛著呢,那他又有什麼好擔心的呢?就算少了他,十四還是會被愛著被珍惜著,那就無所謂了呀。

  「我會小心。」小心不要在準備好之前就被你們抓包。




  而土方直到睡覺的時候,都不懂為什麼今天的銀八笑得活像吸到笑氣一樣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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