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銀時走進房間裡的時候,他看見土方枕著外套,只穿著背心和襯衫,連領巾也沒有脫的側臥在榻榻米上,睡得很沉。


  那是一個有點陰冷的下午,天上的雲從昨天晚上開始就很重,細得像針一樣的雨有一搭沒一搭的下著,沒下雨的時候,橘紅色太陽還會從雲層間探出頭來,施捨個五分鐘或十分鐘的溫暖,然後又縮回去任由灰色雨滴從灰色烏雲上滴落下來。

  是個容易感冒的天氣。

  脫掉靴子銀時輕手輕腳的走上榻榻米,在土方身旁坐了下來。

  墊子上堆滿了公文,小矮桌上的煙灰缸滿滿都是煙蒂,喝了一半早就變冷的茶放在一旁,看樣子土方又因為批公文把自己累了個半死,所以才會這麼隨便地就躺在榻榻米上睡午覺,連制服都沒脫。

  這個人喲。

  銀時伸出手輕輕抓了抓土方的耳後,黑色頭髮有點硬還有點粗,因為主人的不良睡姿而翹得亂七八糟,蓋在粗硬頭髮下的耳朵卻那麼細緻,小小的、暖暖的,摸起來有點滑,像陶瓷一樣的細緻皮膚摸起來很順手也很舒服,和它的主人一點都不像。銀時輕輕微笑,食指和中指緩緩抓搔土方耳朵後面那個地方,感受對方有些低的體溫。

  這個人一點都不會照顧自己,總是大吼大叫地要別人當心身體,卻忘記他自己的身體狀況也是會有人擔心的,這種陰晴不定的天氣連被子也沒有蓋的就躺在榻榻米上睡覺一定會感冒呀,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真的那麼沒神經,難怪山崎每次一離開屯所執行任務的時候都那麼心不甘情不願,就是因為有人都不照顧自己的身體害別人擔心呀。

  在睡夢中被打擾,土方咕噥著甩了甩頭,而銀時收回手,正打算站起身去櫃子裡拿被子出來的時候,衣擺卻被拉住了。

  「十四?」銀時低下頭看那個根本沒醒的人,土方眼睛還緊緊閉著,抓著銀時衣擺的動作看起來也只是純粹出自反射,握得緊緊的拳頭其實很容易就可以扳開,但是銀時還來不及把土方的手指扳開,那個不知道做了什麼夢的人似乎因為感受到身旁有個大暖爐,於是順著衣擺爬上了銀時的腿。

  說是爬也不太對,土方的動作有點像是睡覺的時候把枕頭扔到一旁,卻在睡夢中覺得這樣睡不舒服而往枕頭靠攏的那種反射性動作,或許半夢半醒的土方只是覺得躺在榻榻米上不太舒服,以致於發現身旁有個溫暖的枕頭之後,直覺就往枕頭上靠攏吧。

  在銀時的大腿上摩蹭了幾下找到舒服的位置之後,土方左手抓著銀時的腰,臉上還露出滿意的微笑,再度沉沉睡去。

  「…………」銀時看著睡得非常舒服,但是額頭卻好死不死貼在他右側腹部的心愛的情人,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然而他是很高興的。

  警覺性比一般人高出好幾倍的土方,其實在屯所以外的地方,都不會真正睡著,總是留著一絲清醒。以便隨時應付突發狀況。

  他們剛開始交往的時候土方偶爾會在萬事屋過夜,有時候只是輕微的一個聲響,都能讓土方張開眼睛警戒地四處觀看,那時候銀時從未見過睡著的土方,因為那個人總是比他晚入睡,又比他早起床,只有在銀時刻意讓土方累得睜不開眼睛的時候(噓,方法是商業機密),他才看得到土方睡著的模樣。那時候的銀時其實很嫉妒真選組,不管是嫉妒組員還是純粹嫉妒那個地方的嫉妒,因為他心愛的情人只會在屯所沉沉睡去,即使有人走動有腳步聲也能夠安安穩穩的睡著,不會因為一點點小小聲響而警戒著跳起來。

  能夠有一個可以安心睡覺的地方,其實是種無與倫比的幸福呀。

  但是,但是自己卻對那樣的幸福有些不滿,因為其實自己是很貪心的啊,而且很小心眼的啊,因為他也很想成為能夠讓土方放鬆心情安心沉眠的那個地方那個人啊,可以的話,他的懷抱希望能夠成為那隻小黑貓兒最安心的休憩場所呢;銀時又伸出手輕輕抓土方的背,笑著看土方發出舒服的咕噥聲,然後把臉緊緊貼著他的側腹,睡得好甜好甜的樣子。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呢?土方只要在他身旁,即使不是在屯所裡也可以睡得很熟,也會像現在這樣對他撒嬌,而銀時可以很驕傲的說,土方其實很喜歡有人輕輕搔抓他的背脊這種小小的習慣,只有他知道、而且只有他能對土方這麼做。

  「嗯……」土方扭動了一下轉過身,下巴貼著銀時的大腿根部露出背脊,像好不容易養得親近了的野貓終於會對你露出肚子要你溫柔地撫摸一樣,銀時笑著稍微加重抓背的力道,滿意地感受土方因為覺得舒服而放鬆下來、軟綿綿的身體。

  然後銀時低下頭來愉快的親吻了土方的額頭,伸手把那件原本拿來當枕頭的制服外套拿過來,輕輕蓋在土方的身體上。

  雖然制服外套其實並不保暖,但是有總比沒有好吧?更何況,他現在怎麼捨得把腳從心愛的情人身下抽出來呢?爲了貪看他的睡臉,即使明知道讓他這樣趴著腳一定會麻到動也不能動,卻寧可之後麻到不能動,也要感受懷裡那個身體的溫度。









後記:


  「你這個白痴!看我在睡覺是不會叫我嗎?麻了吧麻了吧!活該!」夜晚的房間裡,土方一邊揉捏著銀時的腿,一邊破口大罵;今天下午當他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全暗了,沒有點燈的房間裡只有月光微弱的銀色光輝微微透入,而他揉著眼睛起身時卻發現自己躺在某個溫暖的物體上,於是他抬起頭,對上那雙溫柔的紅色眼睛。

  在沒有動作之前一切都那麼美好,他輕輕責備銀時爲什麼來了不叫醒他,後者說因為貪看心愛的情人的睡臉所以故意不發出聲音。

  然後就是土方起身的時候聽見銀時把慘叫吞回喉嚨裡以致於發出活像被壓扁的聲音。

  血液循環不良會導致麻痺,而把麻痺了的血管推拿恢復血液循環順暢的時候,當事者的肌肉會經歷一種又麻又癢又痛、即使從戰場上廝殺回來的人也會忍不住希望乾脆沒有這雙腿的痛苦感受,而銀時從來不是一個願意忍著疼不叫的人,於是他叫得活像被刑求一樣,直到被土方用刀鞘狠狠打了後腦杓才停下來。

  「很痛啊多串!」銀時淚眼汪汪的哀求,卻換來一個大白眼。

  「痛死活該!」嘴上是這樣罵著,手上卻已經放輕力道,銀時笑著看土方沒好氣的瞪著他手上卻輕柔的按摩,有種愛極了這個人的感覺。

  「可是我想多看看多串的睡臉嘛───」嗚呀真的好麻──怎麼會那麼痛啊!

  「你平常少睡一點就有得看……等等你在幹麻!你的手在幹麻!」

  「嗚嗚阿銀我的心受傷了我需要慰藉……」

  「慰藉你個大頭嗚唔───」

  「不對,需要慰藉的是小頭……好痛!」

  「你去死馬上去死去切腹切一百遍!」

  「多串親愛的我沒有一百個肚子……而且你今天在阿銀的腿上躺了一整個下午我都沒有動你,我覺得好寂寞───」

  「你、你唔───」

  窗外又開始下雨,滴滴,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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