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那個下午,土方結束巡邏走回房間,看到銀時趴在地板上翻著滿是裸女圖的色情雜誌,嘴裡還哼著不成調的小調的時候,突然覺得心頭有股火氣直直往上冒。



  「渾蛋你又偷跑進我房間還看這種沒營養的垃圾雜誌!」劈手搶過那本全彩的雜誌,土方氣得簡直想拔刀砍人;老是跑到他房間來偷吹冷氣還看這種沒營養的垃圾是想怎樣?女人女人都是女人!滿滿一整本的裸女雜誌好了不起嗎!都已經有他了還要看女人!是想怎樣?女人跟他,還是女人比較好嗎?

  「嗚哇那是我的精神食糧啊十四───」那個頂著一頭白捲毛的男人還在伸手抓啊撈的企圖從他手中拿回那本彩色雜誌,而土方發現這本雜誌拍得還真好,那些年輕而緊繃的女性肌膚拍得簡直像布丁一樣,柔軟,而且有彈性。

  「精神食糧!精神食糧是吧!那你就抱著你的精神食糧滾出真選組!」於是他更加憤怒的把那個白捲毛踢出門口,連著那本他其實想要撕掉的雜誌一起。

  「不要啊十四──我家電視壞掉了,我要看六點結野主播的新聞啊──不關心今天世界上發生了什麼事阿銀會死掉的啊!我這麼一個關心世界大事的地球公民……」

  「那你就滾去電器行看吧!」和怒吼一起飆出門口的,是土方的菸灰缸。

  「嗚嗚十四好狠心───」怪叫著離去,而且沒有把菸灰缸撿起來。

  那個人的腳步遠去之後,土方抓了抓頭,有些煩躁的哼了一聲;一定都是因為最近開播的那個連續劇的關係,看沒幾集,男主角的情人關係雜亂得像是在地上滾過兩百圈找不到線頭的毛線球,從男人到女人,從男人妖到女人妖,從十五歲到三十五歲,簡直可以說只要是人類,男主角都願意和他們成為情人──

  最近劇情演到男主角為了女主角而要開始斬斷情絲,第一個找上的居然是他的男性情人。土方還記得那是昨天的劇情,小小的公園裡鞦韆上,男主角嚴肅著一張帥氣的臉,對那個掛著無框眼鏡的黑髮情人說,「其實我還是覺得女人比較適合當情人」。

  那時候土方嘴裡咬著一塊仙貝,忽然有種吞不下去的感覺;那個演被甩掉的男人的演員是個最近才開始被注意到的新生代演員,他還記得組裡那時候有小小討論過,說這個演員長得和土方有點像,只不過人家比土方溫和了兩萬倍不止。那時候他拿刀鞘一個一敲了那些說廢話的傢伙腦袋,要他們通通滾去做自己的事情,也沒這種無聊的討論放在心上。

  但是當鏡頭帶到演員強忍著悲傷卻又故作灑脫微笑的表情的那一瞬間,土方忽然有種很驚恐的感覺,好像有人掐著他脖子一樣。那種手上擁有的東西忽然失去的感覺也許和剛剛的感覺有點像,不過那時候來得太毫無預警,所以他才會有種彷彿喘不過去來的感覺吧。

  土方坐了下來,強迫自己忘記剛剛的事,哪個男人不喜歡看那種雜誌呢?就算像自己這種有精神潔癖的人,偶爾也會去翻翻的,更何況那傢伙本來就是個男女皆可沒有節操的混帳?跟他計較這種事一點意義都沒有,還不如當作沒發生過。

  土方拿起遙控器把銀時剛剛打開的冷氣關掉,點起了煙靜靜抽著。雖然夏天很熱,不過可以不開冷氣,土方就不太喜歡開冷氣,寧可讓細小的汗珠慢慢滾落沾濕衣服;也許只是純粹討厭那種乾燥的感覺吧,冷氣房裡總是比外頭還要乾很多,有時候忙起來忘記喝水,嘴唇還會因為這樣而裂開,簡直像冬天的時候一樣。

  「咦?副長,萬事屋老闆呢?」山崎左手端著茶右手拿著一大疊公文,很難得的從走廊上走了過來。黑色壓克力托盤上有兩個杯子,一個裝著冰茶,另一個畫著乳牛圖案的杯子裡裝的卻是冰涼的草莓牛奶,冒出陣陣香甜氣味,杯壁因為天氣的緣故凝結了很多水珠,一滴一滴往下滑。

  「滾出去死了。」土方接過裝著冰茶的杯子喝了一口,看山崎把公文放在他桌上之後順手把裝著草莓牛奶的杯子放到房間的另一張桌子上;那個杯子是幾個月前銀時拿過來的,說要喝牛奶還是要用有乳牛花紋的杯子,任性地硬要把這個杯子留在屯所。這傢伙無聲無息的融入他的生活,居然還在屯所裡有了專用的杯子;那種感覺,簡直就像是成為了家人一樣親密啊……

  「那傢伙!他明明說要在房間裡等副長回來我才放他進來的!」山崎哇啦哇啦地大叫起來,一副想馬上衝出去砍人的樣子。

  「在房間裡看著色情雜誌等我回來?」想幹麻?土方瞇起了眼睛,忽然覺得拳頭有點癢,也許他的佩刀也有點癢。

  「啊!他把雜誌也帶走了嗎?」山崎跳了起來:「那可是我跟二木隊長借的!是他說JUMP還沒出所以要我借他一本書看!要不是那時候只找得到二木隊長我還想乾脆拿廣告單給他看算了──不把書拿回來的話二木隊長一定會大叫──」

  然後就衝了出去。

  「…………所以說那本書不是他的?」土方目瞪口呆的看山崎連門也沒有關地就衝了出去,覺得有點傻眼;既然不是自己的書,老實跟他說就好了,幹麻要搞成這樣……好吧,幸好自己沒有真的把書撕掉……





  下午四點的時候銀時帶著點心回到房間裡來,把那杯放了好幾個小時已經微溫的草莓牛奶喝掉,笑著洗過杯子,然後就像隻撒嬌的大狗一樣,手腳並用的抱住了還在批閱公文的土方。

  「很熱。」習慣性在口頭上抱怨了一下卻沒有反抗任他擁抱,因為幾乎每次都會被這樣
抱,反正也掙不開,而且其實也滿舒服的,所以土方也早已習慣這樣親密的肢體接觸,只是稍微動了一下,找到最舒服的姿勢以後,就繼續看他的公文。

  兩個人安安靜靜的呼吸在房間裡輕輕起伏,銀時看著土方,而土方看著公文,南風輕輕吹過,有點熱,卻沒人想離開彼此。

  就這樣坐到了晚餐時間才分開,而土方從食堂裡端著晚餐走到平常是交誼廳有宴會時是宴會廳的那個房間去的時候,看到銀時笑嘻嘻的和自家隊員們打成一片的在聊天,晚間新聞上,穿著高雅和服的女主播用清脆悅耳的聲音播放新聞,那群男人們的話題也圍繞著女主播不斷更換。

  「啊啊──說起來結野主播最近不是接了一部偶像劇的主演嗎?」銀時嚼著滿口食物說得興高采烈,而土方抬起眼睛來,看了看今天的國內外新聞大事。

  「我知道我知道!最近殺青了哦!聽說下一季要播出!」不知道是誰高聲附和,然後便響起了一片贊同的討論聲音,而今天基本上沒有什麼大新聞,土方又低下眼睛,拿過山崎送上的美乃滋擠在飯上。

  「結野主播為什麼結婚了呢?那時候我看到這消息腦袋還空白了一分鐘,足足一分鐘啊!」藤堂看著新聞(上的結野主播)恨恨的說。號稱真選組內最狂熱追星族的藤堂凹助,為了那個穿著堇花色和服的女主播,不知道挨了土方多少打翹了多少次工作,依然堅定著自己的迷戀。

  「我可是對著我收集的結野主播全記錄痛哭流涕了一個晚上呀渾蛋!」銀時附和著,而土方想到對方家裡那本厚得要命的結野主播的剪報和從雜誌上剪下來的圖片,又轉過頭去要山崎多給他一罐美乃滋,並且把那本剪貼簿其實是疊在一大堆A片上這件事情拋諸腦後。

  「能夠娶到結野主播的男人真是太渾蛋了!不知道哪裡修來的福氣!」藤堂還在說。

  「就是就是嘛──!」銀時吞下最後一口味增湯,開始和隊員們笑著搶飯後點心的布丁,幾個男人孩子一樣扭打成一團,布丁一上一下在不同人手裡換來換去。

  土方吃完飯後把碗放下,山崎拿過茶壺來替他倒了一杯麥茶,而土方仰起脖子來喝乾了飲料,就一邊拿出打火機和香煙一邊走了出去。

  「噯……副長?不留下來和大家一起聊天嗎?」端著晚餐過來的原田在門口差點和已經叼著菸的土方撞上,他有些詫異的看著他,而土方只是隨意擺了擺手,就噴著煙往自己房間走去了。

  「啊大概是因為我們都沒有討論到花野記者吧……多串不是喜歡花野記者嗎?」最後是銀時搶到了布丁,得意洋洋的撕開蓋子就把整個布丁倒進嘴裡,無視其他人沒搶到布丁的怨恨眼神。

  「說得也是……」原田坐了下來,也看起電視來。
  












(下)


  聽說那個萬事屋的老闆,最近因為偷窺女人換衣服而被抓到警察局去了。

  做為一個男性,山崎雖然對偷窺到流鼻血這種事情很感到不以為然,卻也只是當作笑話,在和同僚閒談的時候,拿出來笑一笑。

  ──原本只是那樣的,如果這件事沒有被副長聽到的話。

  全真選組,都知道他們家的副長土方十四郎在跟男人交往,而那個男人,就是那個因為偷窺而流鼻血、還被送進派出所的坂田銀時。

  雖然土方從來沒有要山崎監視銀時的日常生活,但山崎卻總是有意無意地收集關於那個男人的資料;很多時候其實並不是要呈報給土方知道,甚至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目的,只是因為土方在意那個男人,所以山崎就習慣性的將他一舉一動看在眼裡,這樣而已。

  連山崎自己都會常常忍不住吐槽這種可悲的臥底職業病。

  就像這次的事件,他如果沒有在說笑的時候提了起來,他如果在說之前有先注意週遭環境,土方根本不會知道,他的情人因為偷窺女性更衣,而被抓進派出所的事。

  山崎原本以為聽到這消息的土方會抓著刀衝去萬事屋把老闆剁了出氣,畢竟他們家副長脾氣壞又暴躁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那時候土方如果這麼做,也許他反而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對吧。

  但是那時候土方只是愣了一愣,要他把事情給說清楚。

  然後就要山崎去收集那個被偷窺的女孩子的資料。

  當山崎把資料交上去以後,土方卻說他要的不是那個,要山崎去把那個女孩子的喜好給找出來。

  然後就是一直到今天的沉默。

  山崎抱著托盤走在廊上,想剛剛他送資料過去的時候,土方那個平靜得讓他心驚的表情,那個表情和他們平時充滿自信的副長完全兩樣;那樣的表情山崎只見過一次,那是當土方決定要一個人承擔所有的責備與怨懟,而毅然決然隻身對上轉海屋的時候───

  情況太不對了!明明就只是個日常生活無關緊要的小插曲,怎麼會讓土方露出那樣的表情?一定有問題!

  於是到這時候才慌亂起來的山崎,托盤一丟就往萬事屋奔去。

  塑膠托盤撞在走廊上的聲音有點大,而土方又翻過一頁資料。

  他聽見了山崎慌慌張張跑出去的聲音,但是因為那傢伙平常就是這樣,所以他並不是很在意;剛剛山崎交上來的資料很完整,萬事屋那個自然捲偷窺的女孩子是個年輕漂亮的美女,身材也好,笑容也甜,喜歡吃的東西是甜食,也許和那個自然捲很配。

  為什麼呢看著那女孩子更衣看到流鼻血?還是喜歡女孩子嗎?那個自然捲。土方又翻過一頁資料,想那個總是抱著他說甜言蜜語的男人;一直以來他都在接受那個自然捲的甜言蜜語,那些愛呀喜歡啊什麼的話語,一天總是要聽上好幾百次,於是他從不懷疑那個自然捲愛他,而自己雖然沒辦法也對他說出那些話語,卻總是很努力很努力的,很努力的回應他的感情。

  然而有些東西並不是努力就做得到的。

  身為一個男人,還是喜歡女孩子的吧?土方想起銀時喜歡的那個美麗女主播,還有他房間滿坑滿谷的A片與色情雜誌,憂鬱的嘆了一口氣。像這樣一個美麗而嬌俏的女孩子,是所有男人心中的夢吧?如果還是覺得女孩子比較好,告訴他一聲就好了啊,何必去偷窺,還進了派出所呢?如果覺得女孩子比較好,老實說出來,縱然他會憤怒得想把那個自然捲砍成肉醬也不會真的去做,畢竟性別那種東西,不是靠努力就可以改變的。

  土方放下資料揉了揉眼睛,輕輕嘆息。

  光是這樣想著就心痛得幾乎要掉淚的自己太過怯懦,土方想。做為一個成年人,他應該要祝福對方找到幸福,然後從此分道揚鑣,坐回朋友的位置。……或許他們連朋友也算不上,畢竟當初的他們,只是兩個陌生人。

  然後他聽見廊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紙門被用力拉開,銀時倉卒而緊張的臉出現在他眼前。

  「……自然捲?」土方瞠目。

  「……我聽吉米說,你在看美女的資料?」銀時還喘著大氣,下巴上有汗珠滑落卻顧不得
擦,眼神慌亂而焦慮。

  要命啊吉米這個大嘴巴!銀時想著剛剛手足無措跑來找他的那個笨蛋山崎,明明年紀比他還要大,卻傻愣愣笨手笨腳的忍者,把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倒豆子一樣的全倒給他,然後語無倫次的要他趕快來找土方,還說著什麼「轉海屋的錯再來一次的話誰也受不了」這種蠢話……啐!不過就是件小事,怎麼會扯到轉海屋上去?雖然說土方居然會在意某個女孩子的喜好這件事讓他非常訝異……

  然後土方忽然慌張了起來。

  ──不,他還沒有想好該怎麼面對這個自然捲,他還沒有想好到底該怎麼做才夠雲淡風輕,他還沒有想好,如果要面對他愛的其實不是他,他該做出什麼表情。

  「那關你什麼事!」於是他站起身朝那個男人大吼,反射性地想和平常一樣揍他,卻忽然猶豫了起來,最後只是恨恨磨牙,啐了一聲。

  「當然關我的事!」銀時猛的衝了進來,抓住土方肩膀就是一陣亂搖:「多串要變心了嗎?十四要移情別戀了嗎?十四不要阿銀了嗎?」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啊!」土方拍開銀時的手,抓起剛剛放在桌上的資料劈頭就朝對方臉上甩去,力道之大,讓銀時踉蹌的跌坐到地上:「要變心的是你吧!偷窺女人換衣服還看到流鼻血,你有沒有一點自覺!」

  「啊?!」什麼他真的是因為這個在生氣?銀時愣愣的看著土方,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麼他會生這麼大的氣,不過就是…就是偷窺嘛?雖然是犯罪可是就只是偷窺啊,這跟看A片沒什麼兩樣吧?為什麼因為這樣就要生氣?為什麼土方不在意他看A片喜歡結野主播,卻在意他偷窺女孩子換衣服?手上那本資料很厚,銀時抓著資料卻無心去看。

  「這是你偷窺的那個女人的資料!看不出來你對女人也滿挑的嘛你,」土方勾起冷笑,忽視自己痛得呼吸困難的胸口和即使緊緊握拳也停止不了顫抖的手:「既然如此又何必屈就我這個男人?既然看女人看到流鼻血,幹麻跟我這個男人在一起?看在我們好歹也交往過的份上,這份資料就送給你!裡面可詳細得很,憑你的甜言蜜語,就算是個沒收入的無用男也追得到她吧?」

  而銀時露出震驚的表情。

  「你說……什麼?」這算什麼?分手宣言?什麼叫做「交往過」?他們的交往明明是現在進行式,什麼時候變成了過去式?為什麼他偷窺這件小事搞到現在會變成要鬧分手?土方到底怎麼回事?吃了炸藥還是又被什麼東西附身了還是有誰亂嚼舌根?他記得土方明明沒有這麼不理智……

  而土方忽然頹喪下來,露出疲憊的微笑。

  「……我不介意你愛女人這件事,這種事情沒辦法勉強。」是自己的錯。土方想。事實上他這幾天一直在想,為什麼當初自己幾乎是沒有半點猶豫遲疑的,就接受了眼前這個男人呢?

  難道自己本來就是比較喜歡男人的嗎?誠然那個溫柔而寬容的懷抱如此讓人心醉,當初的自己為什麼連一點點防備都沒有的就接受了被那雙手被擁抱的事實呢?為什麼當初沒有想到要給自己的心留一點點退路呢?為什麼會以為這樣的感情會天長地久、以致於當面臨失去的可能性的時候,竟然脆弱如斯。

  「你在說什麼啊!我愛的明明是你!你就為了我偷窺這個我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跟我發這麼大脾氣?!」這太過分了吧?搞什麼東西啊?

  「……這跟你沒關係。」土方輕輕的說。

  如果戀愛跟打架一樣,勝者為王,不知道有多輕鬆?一直以來他都以為事情很簡單,就是他和銀時互相愛慕,他以為事情就這麼簡單。但是事情或許不是那麼簡單,銀時是個男人,是個喜歡看A片喜歡收集色情雜誌、喜歡美女主播喜歡美女偶像的男人。

  那他為什麼要跟自己在一起?

  他不知道自己當初為甚麼那麼毫無防備的就接受了那個溫柔而帶點悲傷的懷抱,也許是因為他們很像,而銀時的懷抱又帶著成熟的寬容,以至於他那麼傻那麼癡迷的沉醉下去,連一點點防備,都忘記設下。

  「這跟我當然有關係!」銀時豁地站了起來,紅色眼睛裡有土方從未見過的怒火,而他走上前緊緊抓住土方的雙臂,力道大得甚至讓土方懷疑也許被他抓握的地方明天會瘀青起來:「十四郎,我現在很生氣,非常生氣。」

  從未見過銀時對自己發這麼大脾氣,土方一時愣住,茫然地望著眼前面色鐵青的男人。

  「你這麼不相信我?你覺得我比較喜歡女人?還擅自去調查了那個我根本不認識的女人,想把我推給他然後擅自認為這就是我的幸福?」那雙紅色眼眸裡的怒火高張的燃燒著,而銀時越說越氣憤:「土方十四郎!你這根本不是什麼成熟或大方!你只是在逃避現實!你根本就不知道我要的幸福是什麼就自作主張!」

  「住口!」土方甩開銀時的手,想退後卻被自己的腳拌住而跌倒在地,當痛感從脊錐末端蜿蜒而上,他甚至沒有抬頭直視對方的勇氣。

  是,他害怕,他怕極了,他害怕從銀時口中聽見任何他不愛他的字句,他從未想過那個溫柔擁抱他的男人會離開他,而光只是想像,胸口就痛得彷彿被切成碎片。所以他很急,他急著在銀時不愛他之前先不愛他,他急著說服自己即使不談戀愛也不會怎樣,他急著告訴自己,就算對方愛的是女人,也無所謂。

  他不知道該怎麼去猜測對方的心,他不知道那些愛語是否真的可以相信,唯一能確定的只有他是真真切切的愛著眼前這個男人,唯一能掌握的只有自己的心情。

  但是那怎麼夠?那怎麼夠?

  當他已經習慣了那雙溫柔的手、已經習慣那個體貼的擁抱、已經習慣有個可以讓他依靠的臂彎以後,一但失去,他要用多少力氣,去支撐失去這些的自己、去重新習慣孤獨的寒冷?

  他想對銀時說,你不准愛上別人,你只可以愛我,而我也只會愛你。

  但是他拿什麼權力這樣說?當今天他連對方愛的是不是自己都不是那麼敢確定的時候。

  而銀時胸口劇烈起伏,彷彿在壓抑怒氣。

  沉默在他們之間瘟疫似的蔓延開來,而土方盯著地板上的榻榻米,有種不知所措的慌亂。

  良久,銀時蹲了下來靠近土方,溫柔而強硬的將對方低著的頭抬起來面對自己,紅色眼睛看進藍色雙眸,深深深深。

  「告訴我,為什麼這麼生氣?」不可能只因為那個蠢理由。這是他的情人,他的十四,他心愛的小黑貓兒;剛剛發過脾氣之後他忽然感到心口有一股既酸且甜的滋味上湧,說不清楚是什麼感受,但是或許有一點高興。

  從他們交往以來,土方總是表現得很淡漠,關於他們的情感,關於他們的牽絆;有時候銀時甚至要懷疑土方之所以和他在一起只是因為他是少數這麼熱烈而執坳的追求者,而不是因為愛。

  但這次土方卻如斯憤怒,甚至氣到連重話都說出來了。或許他不應該高興,但銀時想,他心愛的情人這麼在意他,他又怎麼好對自己說他不高興呢?雖然還是覺得這場怒氣來得有點莫名奇妙。

  「………」倔強的鬼之副長憋紅了雙頰,想低下頭去,卻掙脫不開那雙乾燥而溫暖的手。

  「十四。」銀時的聲音溫柔中帶著冷酷,有種追根究底的意味。

  土方磨著牙猶豫了半天,最終閉上了眼睛,赴死一般的開口。

  「因為、你……偷窺了她……還流鼻血……」

  「哈啊?」再怎麼想也沒想到說來說去還是這一句,銀時錯愕的捧著土方紅得幾乎要滴血的臉頰,萬般不解:「就因為這樣?」

  「不然還要因為怎麼樣!」土方睜開眼睛怒瞪著他。

  「我偷窺女人然後流鼻血也值得你這麼生氣?那我偷窺男人有比較好嗎?」銀時是真的不懂了,就這件事情也值得發這麼大脾氣?

  「那樣至少我還能確定你愛的是男人!」而土方自暴自棄似的大喊,帶著顫抖的嗓音和幾乎聽不出來的哽咽。


  啊。

  啊啊──……。

  銀時看著土方,忽然明白了他的憤怒與他的恐懼。

  是的,土方是憤怒,但恐懼卻更深更大。

  總是淡漠著的土方,他的十四郎,會對這個其實很微不足道的事情發這麼大脾氣,不是因為吃醋,卻是因為恐懼。

  因為他們都是男人,而土方其實很害怕他愛的不是男人。

  這次的事件其實根本不足以成為理由,充其量只是最後一根稻草,於是他想起過去他稱讚著美麗的偶像和女主播時土方不耐煩的臉,也許他們總在不自覺間傷害自己所愛的人,而且無法察覺;銀時看著那個幾乎要把身下榻榻米抓出洞來的男子,那張總是驕傲著自信得不得了的臉此時卻為了他而如此脆弱,帶著讓他心疼的惶恐。

  傻瓜。

  然而沒有關係,即使在不自覺間傷害了對方也沒有關係,因為他們的手還牽在一起,他們還可以用溫柔撫平那些微不足道的傷口,因為不是故意的,所以,只要憐惜著彼此,就已經足夠。

  「十四……」銀時緩緩靠近土方,用鼻尖輕輕蹭了蹭他的臉頰:「十四,我可以把這個解釋成因為你太愛我,所以不希望我不愛你嗎?」

  而他彆扭的小黑貓兒,脹紅著臉,反射性的搖頭,又發現不對一樣的慌忙點頭。

  「──那,就要跟我說。」

  「……咦?」那雙碧藍藍的眼眸,像溫柔的海洋,流轉燦燦波光瀲灩。

  「愛情啊,不說出來的話,是不會知道的。」銀時淡淡微笑:「你要對我要求,我才會知道,你想要什麼。」

  而土方瞪大了那雙海洋一樣深遂而碧藍的雙眸,淡紅色嘴唇遲疑地張開了又合上,萬般猶豫。

  而銀時只是看著他,不發一語。

  窗外有風,颯颯吹過庭院,捲起一些灰塵,他們都聽見遠遠的廊上有誰的腳步在走動,陽光淡淡,水一樣輕柔婉約。

  他們互相凝視了多久?三分鐘?五分鐘?或者只是一瞬間?掛在房裡的秒針滴滴答答的走著,只是誰也沒心思去聽那一秒一步的小東西跳了幾個步伐。

  「……不……」

  土方終究伸出手抓著銀時的手,冰涼的手握對方的臂膀好緊,還有點顫抖。

  「不要……愛上其他人……」那雙璀璨不安的、帶點惶恐的,看進他的眼裡:「只能……愛我,好不好?」

  那樣高傲的貓兒呀,終於願意對他說出這樣近乎乞求的話語,帶著害怕而顫抖的心情和深深隱藏的獨占慾,要求他,「只能愛我」。

  而銀時俯下身,輕輕啄吻土方的嘴唇。

  「十四……十四……」他說:「我聽到了。我答應你。」

  除了你,我再也不會去愛其他人,不管對方是男人,還是女人。

  請不要害怕失去我,我不會離開你。

  「……所以?」土方別開了眼,不確定自己究竟想聽到什麼。

  「所以,我只愛你。」而銀時給了他近乎諾言的宣示。



**

後話


  「十四,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會看著你流鼻血嗎?」

  「啊?」

  「因為呀,」銀髮男人的笑忽然猥褻了起來:「那些血都忙著流到我的海綿體裡面了。」

  「──你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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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男性勃起,靠的是海綿體(也就是陰莖)裡的血管充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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