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凜冬將至

「奸商，把那女人的MSN拿來！」忘記到底是三年級下學期什麼時候的某個晚上，天氣熱得連汗都要蒸發了，趙錢孫全身上下只穿了條四角褲，鐵青著一張臉，狠狠的把412寢的門撞了開，穿得好像等一下就要參加面試的魏仲賢坐在書桌錢啃著好像很難的原文書，白了那個打擾他的人一眼。



原本坐在書桌前算寢室本月公用收支表的楚戈被突如其來的開門聲嚇了一跳，回頭一看，看到趙錢孫難看至極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要誰的MSN？女人的MSN我一定比你少咩。」笑咪咪的問著，穿得好像要去打球的楚戈走到門口把趙錢孫推出門口，順便關上寢室門，對他眨了眨眼：「九千歲最近功課壓力有點大咩，我們別吵他。」

「壓力大？我怎麼想都覺得你壓力應該比較大，可是倒是一點都看不出來。」趙錢孫皺眉。每個學期都在不斷挑戰修課上限的楚戈，在三年級下學期的修課學分已經堂堂挑戰到了三十二，照理來說應該是忙到連人影都看不到，但楚戈卻依然有時間優遊自在的算他的帳單和大家一起出門玩，他們這一群都覺得很疑惑，楚戈到底用什麼時間在唸書？(最討厭的是，修的學分都有過。)

「咩呼呼，因為我有妖精幫我寫報告。」

「媽的你要不要回答我啦。」趙錢孫捶了楚戈一拳。

「你要誰的MSN？」靠在牆壁上，楚戈雖然笑著卻難掩疑惑：「你還有誰的MSN沒有？」

「孫晴。」說起這個名字，趙錢孫的臉色就難看得很。孫晴是楚戈的同班同學，長得很可愛也很嬌小，很有小女人的驕態，可是個性就一點也不小女人；第一次見面是在學校餐廳，那時候他和楚戈他們一群正在吃飯，一邊吃飯一邊罵通識課的教授沒良心，孫晴端著飯菜從旁邊走過去，看到楚戈就停下來聊了一聊───這一停下來就被後面的人撞了上，孫晴手上的飯菜全都給灑在他趙錢孫的身上，紅紅黃黃一片，好不悽慘。

認識也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雖然本人不承認但是大家都說他是一見鍾情魔人的趙錢孫，破例對孫晴特別不好；兩人每次見面就是吵架，今天吵報告分數明天吵上課遲到，有幾次趙錢孫送宵夜到女生宿舍被孫晴撞見，兩個人就又在宿舍前面互相嘲笑了起來。從認識到現在已經一個多學期了，趙錢孫還沒有跟孫晴要MSN或電話，兩人也彼此不知道在學校BBS上的ID，孫晴對趙錢孫這個會對第一次見面的女生一見鍾情而要MSN的人來說，算是很異數的存在吧。

聽到趙錢孫要她的MSN，楚戈睜大了眼，一臉不可置信。

「拜託，你們平常吵不夠，還要在MSN上吵喔？」順手拉一下快要掉下去的籃球褲，這件褲子大概穿太久了鬆緊帶都鬆了，可能要買新的褲子了。

「快點給我！」趙錢孫板起了臉，和四角褲上的老虎圖案互相輝映：「我要讓她知道男人的尊嚴是不可以被踐踏的！」

「喔，這樣喔……」楚戈歪了歪嘴笑了起來：「好啦，我去抄給你，等我一下咩。」一邊拉著褲子一邊走回寢室。

走回寢室打開電腦螢幕，楚戈抄下孫晴的MSN號碼，順手發了訊息給孫晴，要她做好心理準備，以後他們可能連在寢室都要吵架了。

「然後，奸商就被小晴罵了半個學期。」很久以後的某個夜晚，也是熱得連汗都要蒸發了的某個夜晚，從公司裡衝回來聚餐，連白袍都來不及脫掉的韓慶祥坐在呂逢航的客廳裡剝著花生殼，發出咖擦咖擦的聲音。

「本來就是，沒事把我的MSN給他幹什麼啊？你都不知道那種在學校吵不夠回家還要吵就連逛街都會倒楣遇到的感覺很糟耶，簡直就像被變態跟蹤一樣。」複合花茶店『彩虹』老闆娘孫晴端著在自己店裡最受歡迎的藥草茶走出廚房，一開口就批拉趴拉沒停的數落著趙錢孫。

「要跟蹤妳我不如去跟蹤一條狗，妳以為我喜歡遇到妳喔？」身旁還放著公事包和企劃書，趴達攤到沙發上的趙錢孫從鼻孔裡哼了一聲。

「就是啊，公狗就要有點自知之明去跟蹤母狗。」孫晴橫了他一眼。

「妳這個女人說話能不能好聽一點啊？」趙錢孫象徵性的拍了拍桌，還把眼白翻出來。

「唉唷我也想啊，可惜我未婚夫說話難聽得要死我只好配合他的程度，我也是一百萬個不願意啊。」砰。花茶被很用力的放到趙錢孫面前，卻連一滴都沒有潑出來。

「他媽的孫晴晴！」和口氣不一樣的是，趙錢孫拿起花茶的表情無比幸福。

「去你的趙櫻木。」與其說是吵架，不如說是小倆口鬥嘴。一旁的老朋友們全都很有默契的搓了搓手臂上其實並不存在的雞皮疙瘩。

畢業之後就很少聯絡的他們，二十六歲那年在孫晴開的複合式咖啡花茶店『彩虹』裡重逢，用他們自己的說法，就是愛情來得真是莫名其妙毫無道理；兩年的戀愛之後他們居然決定結婚，這個決定摔破了所有朋友的眼鏡，兩個當事人倒是很安然自得，相處模式也一如以往，楚戈從波里尼西亞的某個小島跑到馬來西亞去和世界重新接頭得到消息之後還笑著說，歡喜冤家大概就是在說他們這種情侶。

「你們什麼時候要結婚？」在成大醫院復健科當男護士的秦穆恭抽出記事本：「快點說，這樣我跟依依方便排班休假來參加。」附帶一提，依依的全名是李明依，成大醫院心臟外科醫師，長得並不特別漂亮卻很有氣質，秦穆恭據說歷經了半年才把美人追到手，現在是PTT預備軍，對女朋友言聽計從，小男人得很。

「幹，身旁的朋友一個一個結婚去了我還在孤家寡人，老天爺啊你什麼時候要給我一個老婆──」呂逢航戲劇氣氛十足的捶著桌子，逗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我們預定十月中結婚，那個時間奸商剛好要回台灣。」孫晴回答，笑容是新娘特有的驕傲和幸福混合，誰看了都要小小的嫉妒一下。

「你們已經先跟奸商商量過啦？」韓慶祥放下花生，慢悠悠的喝起了花茶：「我們這一群都要請吧？」

「會啊，我們還打算請奸商上台致詞哩。」趙錢孫看了看手錶：「畢竟他也算是我們的媒人──奇怪這個達美樂怎麼這麼慢？」

「去你的聚餐請我們吃達美樂你有沒有誠意啊你──難怪我還在想怎麼沒有人在做菜！」秦穆恭發出不平之鳴：「我要吃福華！」

「結婚要在國賓請！」呂逢航跟著起鬨。

「然後請我們去墾丁凱薩玩！」韓慶祥跟著鬧場。

「最好是我這麼有錢啦────」真正要結婚的趙錢孫翻桌大吼。

門鈴叮叮咚咚的響起，達美樂外送披薩剛好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