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凜冬將至

　　那是忘了哪一次，打群架的時候，有個看起來比他們年長很多的對手，是了，那是個刺客呢，不知道究竟幾歲，臉卻皺得讓人分不出那些究竟是傷痕或是皺紋，拿著拳刃，對他們如此叫囂著。

　　大家彼此彼此，不是嗎？不會有人記得他們是誰，也不會有人想要記得他們。不被注意的活著，不被注意的死去。當他們決定要像個渣滓一樣的過日子時，不就該想到未來會是如此嗎？

　　「列維坦今天怎麼沒有來？」那個下午的天氣很好，索緒爾突然發現吵吵鬧鬧的人群裡似乎少了一個。他轉頭問這個，轉頭問那個，卻沒有人知道那個人為什麼沒有來。

　　事實上，他們這群人裡，某天少了一個，或是多了一個，大約也不會有人發現或在意的吧。索緒爾也說不上來為什麼會那麼在意列維坦，那個盜賊……也許是，因為和他一樣很明白自己的茫然、知道自己這樣下去終究會什麼也抓不住，卻不知道該如何改、不知道可以做些什麼，所以繼續蹉跎著混日子下去的人不常見吧。偶爾他們會一起抽煙，一起看著天空，一起沉默。

　　於是索緒爾悄悄離開，開始打聽有沒有人看到過列維坦。有人說、前幾天好像還看到他。有人說、似乎有看到列維坦和別人一起要去尋仇。有人說，好像前幾天在南門有發生過鬥毆事件。有人說、有人說、有人說……

　　最後，當索緒爾終於找到列維坦的時候，他已經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盧恩米德加茲王國裡，大城市中，總有一些地方專門放著那些無人認領的屍體。據說過了一個星期，如果屍體無人認領，就會被處理掉。

　　但即使我認領了你，又該怎麼辦呢，列維坦？

　　站在冰冷的屍體櫃前，索緒爾靜靜的想。工作人員走了過來，把櫃子拉開，請他確認這是不是列維坦。那張臉雖然已經死去且帶有浮腫和刀傷，卻依然青春無敵。

是啊，那曾經是他的朋友，曾經活生生的，他們曾經一起喝酒一起抽煙一起混賭場一起打架，一起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活著的活著。他的朋友，曾經是他的朋友的列維坦，現在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雙眼緊閉著，嘴唇乾癟而且帶有紫色，臉被冷凍得發白，一點也不像曾經活著的樣子。

青春無敵。誰曾經說過這種話。他們才十五歲，都很年輕都以為末日永遠不會來臨，甚至以為自己不會長大。列維坦終究不會長大了，在也不會了。他的日子嘎然而止，像是被強迫中斷的演奏。

「是的，他是列維坦。」但是不會有人記得他們，也不會有人在意他們被迫終止的青春，索緒爾看著工作人員在名牌的空白部份寫上列維坦的名字，並且像他確認有沒有寫錯字後，又看工作人員把櫃子門給關上。

除了你以外，他有沒有其他認識的人，成年人？

沒有。

你知不知道他的父母在哪裡、該怎麼聯絡？

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他是哪裡人？

不知道。

你要帶走他嗎？

不。

那，明天會有集體的火葬，你要到場送他最後一程嗎？

……不。

好的謝謝你，請你簽名。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