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如果能夠透視人心,那會是什麼樣的感覺呢?」


那是個熱得要命的晚秋,天很藍,風很涼,雲很白,可是太陽大到讓人連眼睛都睜不開;白雲飄在天空中一朵兩朵,周通儀和楚戈坐在學校的某個中庭,吃著麵包喝著飲料,看天上白雲。

「什麼?」楚戈咬了一口波羅麵包,疑惑的看向周通儀黝黑的臉龐;也許是因為都是人文社會學院的學生,又或者他們點選的課程都很多,所以他們經常在通識課上碰頭,也經常一起做報告,一起等上課下課。

「我最近在看漫畫。」周通儀抓著手中的紅豆麵包,說得很緩慢:「一部叫做『鬼外事件簿』,類似聊齋風格的漫畫。」

「下次借我看。」楚戈又咬了一口麵包。

「有一本叫做『狐仙客棧的宿緣』,裡面的主角是一個心悟族的鬼,他能夠看透人心,在客棧裡也過得很好,服務很周到。」周通儀放下牛奶和麵包,轉頭看著楚戈:「可是他卻曾經因為能夠看透人心而痛苦,卻又不能離開人群……」

「嗯。」吞下最後一口麵包,楚戈拿起純喫茶吸了一口:「所以,你想問什麼?你不能理解他痛苦的原因還是覺得他後來跑去開客棧不好?」

「為什麼能夠看透人心的鬼,卻會因為太溫柔而帶給自己痛苦呢?」

「我想,是因為他太累了吧。」又吸了一口純喫茶,楚戈咬著吸管:「就算不會透視人心,從舉止、動作、口氣、眼神,都可以看出一個人的心情和個性。可是當我們不想知道的時候,只要假裝不知道,或者說服自己不知道,或者不要接收那些訊息就好了。」

頓了一頓,楚戈放開吸管,把純喫茶放到一旁,呼了一口氣。

「可是,天生就擁有讀心能力的人沒有辦法假裝不知道。因為他們確實的知道啊,太多訊息不停流入腦海,打個比方來說,就像是你必須注意每一個人的行為舉止打扮說話語氣,就算你不想知道你還是會知道,想休息都不可以……這樣很辛苦吧?」楚戈很認真很認真的看著周通儀:「而且,如果他是一個會在意別人想法的人,我是說鬼,那麼他一定會因為嚴重的不協調而感到難過。你知道,最純真的人永遠都是最痛苦的。」

「我不懂。」周通儀說。

「人是很愛欺騙的動物。」楚戈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發出舒服的嘆息:「可是心不會騙人,假設我對你說我愛你,可是你卻知道我根本不愛你,會不會感到痛苦呢?當一個人說著要對你好,卻腦子想著要怎麼利用你,你會不會覺得很難受?」

「如果是我,大概只會覺得很有趣,然後故意看那些人出醜吧。可是那是在我能夠選擇要聽到誰的心聲的狀態下。」楚戈伸完懶腰,低頭看著地板:「如果我不管醒著睡著都會感受到別人的心情,我一定會發瘋的。」

「……果然是學心理學的。」周通儀三兩口把剩下的紅豆麵包解決,咕嚕嚕喝完了牛奶,嘆了一口氣:「你平常,怎麼不這樣說話呢?」

「拜託老兄,平常叫我講話這麼文藝腔嗎?」楚戈抬起頭來,笑出一口潔白的牙齒:「我也是看對象說話的好唄?對逼魔他們說這種話,就像是放一頭餓牛到牡丹花園裡面一樣,你也知道煮鶴焚琴這種事情吧?逼魔他們就是這樣的人啦。」

「…可是他們很棒。」周通儀猶豫的說。

「嗯,他們是最好的朋友。」毫不遲疑的回答,楚戈哈哈一笑:「我很慶幸,在大學時代交到你們這一群好朋友。」

「這話不說給其他人聽嗎?」周通儀笑了一笑,然後被楚戈笑著拍了拍肩膀。

「你知道他們聽到這種話只會大叫好噁心,我才不要把牡丹送給牛吃哩!」

「說得也是。」周通儀溫暖的笑笑,他知道這是楚戈表達友好的方式。

那天的天很藍,風很涼,雲很白,他們從中庭走到教室,交換溫暖的微笑。

「不打給公公真的可以嗎?」十五年後,高中歷史教師在彰化接起好友從馬來西亞打來的電話時,忍不住笑著調侃他。

「打給情人,跟打給好朋友,意義是不一樣的。」人類學家爽朗的笑聲,從電話那頭的馬來西亞,透過海底電纜傳到了台灣的彰化:「我只是想告訴你,這邊的天很藍,風很涼,雲很白。」

「跟我們那天看到的,一樣?」高中歷史教師笑開了臉,語氣溫柔。

「一模一樣。」人類學家很懷念的笑聲一點都沒變,還是那麼體貼,那麼溫柔。高中歷史教師喚來自己心愛的情人,把電話筒交給他,然後笑著看情人與人類學家骴牙裂嘴的對話,偶爾跟著他們一起大笑出聲。

晚秋的今天,天很藍,風很涼,雲很白。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cm811211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