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凜冬將至

有一句話，叫做自食惡果。




還有一句話，叫做自作自受。

更有一句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從抽屜拿出腸胃藥，魏仲賢這麼想著。

大約大家是被期末搞得神經崩潰，昨天下午吃完刨冰之後又跑去吃麻辣火鍋，而且還是學校附近那家吃到飽的夫妻肺片，搞到晚上十點多才回到宿舍，根本沒有力氣看書，洗過澡就上床睡覺了。

然後就是現在的狀況。

人類從嘴巴吃下去的食物，要消化到能夠對腸胃產生作用，大概要經過六個小時；魏仲賢從今天早上起床開始，就不停的跑廁所，大概七點過後，他親愛的室友們也一個一個爬起來搶廁所，搶不到的，就跑到外面的公用廁所去上。不用問，他們這一寢是這個樣子，隔壁兩寢絕對不會好到哪裡去。

有可能是因為昨天吃很多粽子所以和麻辣火鍋互相抵銷(真的嗎)的關係，其實魏仲賢跑廁所並沒有跑得很勤，吃了腸胃藥以後更有幾乎沒事的錯覺。反觀其他三個人，幾乎是要把馬桶當椅子坐了。

「下次我去吃麻辣火鍋之前一定要記得多吃幾個粽子……」楚戈抱著肚子等廁所，一邊恨恨的說著；昨天的粽子他吃得不多，老是推說什麼反正他老家在南部很常吃，就把粽子都推到魏仲賢面前，說是讓他嚐鮮。

「這是錯誤觀念。」冷冷的回答，魏仲賢卻也不解的皺眉；明明大家都吃了腸胃藥，為什麼只有他一個人的狀況改善？燕子翔今天本來有個輕鬆的登山健行，也因為拉肚子拉得太難過而特地打電話取消，電話那一頭的男生聲音很大，傳得全寢都知道今天他們那邊有一個綽號叫做玉米的女生因為燕子沒去而很難過。──好嘛，又一顆閃光彈，韓慶祥聊勝於無的抱怨。

「還有誰那邊有腸胃藥？」韓慶祥拉著褲子從廁所走出來(而楚戈立刻就衝了進去)，虛弱的問。

「去隔壁問問看……」上山打猛虎(玉米：亂說！他根本連白鷺鷥都看不到！)下海打蛟龍(燕子：什麼時候我會游泳我都不知道…)的燕子翔如今也可憐兮兮的抱著肚子縮在書桌旁虛弱的回答，然後就和韓慶祥兩個難兄難弟手牽手的走到隔壁去。

──不去都不知道，去了才知道好多人都聚集在410裡面互相詢問有沒有腸胃藥這種東西。顯然這群大男生裡，比較有醫藥保健觀念的人只有魏仲賢，而那個好歹是讀醫學相關科系的齊謹則是抱著「我沒有別人一定有別人沒有總是有人有」的心態，所以他身上別說腸胃藥了，就連OK繃都沒有半根。

「大家都沒有腸胃藥喔……」韓慶祥有點難過的說。雖然這個拉肚子不是不會過去啦，可是這種痛苦能夠早點擺脫當然就是早點擺脫的好啊。一點也沒有反省說以後是不是要弄個醫療箱在寢室裡的意願。

「連公公也沒有？」也不知道是因為拉肚子拉得虛脫懶得說話，齊謹今天講話更是氣若遊絲，讓人擔心他是不是這句說完就說不出下一句。

「公公是有啦，可是他吃了有用我們居然吃了沒用，大概是他家的腸胃藥會認主人吧。」燕子翔很認真的說自己的推論，看到大家冷倒一排還很不解的詢問大家是不是痛得更難受。

「林杯肚子明明很痛，為什麼要在這邊聽這些五四三？」呂逢航生氣的拍桌怒罵，但是經過拉肚子的折磨以後，不單是罵人聲音縮水，就連拍桌子的力氣也小到只能把旁邊的筆記本拍開的程度。

「怎麼樣有沒有誰有腸胃藥啊？」楚戈雙手還在把褲子往上拉就衝進410裡面來，看著大家興沖沖的問，然後在還沒有人回答的時候又一臉「喔我知道你們都還在拉咧所以都沒有問對不對啊」的表情點點頭，然後繼續開口：「都沒有人有腸胃藥嗎？是說我都已經快要把大腸給拉出來了咩。」

「………」你說話就說話一定要用這種誇飾法才會高興嗎？

「我這邊是有……」周通儀忽然開了他的金口，瞬間所有人的眼睛都往他身上扎，每個眼神都是「有怎麼不早一點拿出來你這個死沒有義氣的同學」，看得周通儀一身冷汗，忽然覺得自己跟這些人當朋友到底是孽緣還是善緣這個實在應該去PTT的阿飄板上好好的問一下，嗯，今天晚上就去問吧，阿飄板上都是好人，大家應該都會替他解惑吧。

「不過不是很好聞……」周通儀遲疑的打開抽屜，拿出了一個塑膠罐子───那是一個還不到一根指頭長的透明塑膠罐子，上面貼著一張紅底畫著金色喇叭的貼紙應該是商標。這輩子只看過三隻雨傘標的林國棟疑惑皺眉，怎麼從來沒有聽過金色喇叭標的東西？

反觀另外兩個南部人，呂逢航和楚戈，倒是很有志一同的一起叫了起來，甚至手還幾乎在同一個時間抓上了那個小小的塑膠瓶，並且互瞪一眼。

「那是什麼？」韓慶祥疑惑的看著互瞪的兩個人，基本上他從來沒有看過那個樣子的腸胃藥，他們家都吃金十字腸胃藥，不過出門讀書嘛，行李能少帶就少帶，而且他們家買的家庭號太大罐了他不想帶出來，不然那種腸胃藥涼涼的，平常當點心吃其實滿不錯。

「這是什麼？咩喔！你居然不知道這是什麼！」楚戈一臉驚訝兼無奈，也許還帶了一點純粹想鬧場的成分，一把從周通儀手上把那個小罐子搶下來，然後高舉過頭，用他所能做到、最嚴正最接近江湖郎中賣藥的口吻開始開場。

「各位鄉親各位父老，小弟在此三年有餘，今天第一次知道有人不認識這罐萬靈丹的啦！」一邊說著還一邊用力的揮揮手，裝得一臉憤慨：「有沒有這種事情！有沒有這種事情！這麼有效這麼偉大的萬靈丹，怎麼可以不認識呢？你們說，對不對！」

家在高雄，顯然對選舉文化感受非常深刻的呂逢航很自然的舉起手來，用力、鄉土的跟著吶喊「對！」

「既然今天老頭貢獻了這麼有效的萬靈丹，我們就一定要讓不知道這罐萬靈丹效用的鄉民知道這罐萬靈丹有多麼的萬能，你們說對不對！」

「對！」

「好！是什麼靈丹這麼神奇呢！就是這罐正露丸、俗稱臭藥丸的東西啦！你以為它只是一罐藥丸而已嗎？錯！這罐藥丸不但可以治百病更包內外，從香港腳到感冒，從拉肚子到便秘，無一不包啦！雖然味道是給他有那──麼一點不好，可是能夠治百病你還挑剔什麼大家說！對、不、對、啊───！！」

「對啦對啦！凍蒜啦！！」越喊越HIGH，呂逢航甚至還覺得自己手上居然沒有瓦斯喇叭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這種情境下，瓦斯喇叭真是必備物品啊！早知道就不要嫌重丟在家裡，應該一起帶過來才對。

「所以、當然、在這種狀況下！」楚戈說著說著居然把正露丸往自己口袋一塞：「就應該要讓我這個知道它價值的人來用！謝謝大家的厚愛！小弟先告辭了！」

「幹！東西留下來，人抬出去！」大概是被剛剛那一大串賣藥郎中一樣的台詞給激起熱血(謎)，呂逢航一個翻身就跳了起來把正要逃走楚戈給抓了回來，兩個人就這麼滾在了一起，半真半假的打了起來；其他人看著熱鬧，又加上反正也沒有事情做(不是都要期末考嗎)，就都湊著下去渾水摸魚，你一拳我一腿，上演好開心的全武行。

「你們在做什麼？」大概是被剛剛激昂的演說(？)給吸引，原本應該在隔壁房間看他的解剖學的魏仲賢打開房門探進頭來詢問，然後在看到一大團人球之後皺起了眉頭，顯然很不能理解他們到底在做什麼。

「在搶萬靈丹，啊哈哈哈。」不知道是用什麼方法，楚戈從人球裡面好手好腳的跑了出來，笑嘻嘻的打開正露丸的罐子，拿出一顆黑乎乎的藥丸放到魏仲賢的手掌心裡，然後自己很愉快的驚乎：「唉唷九千歲你的手好白，剛好跟藥丸形成對比耶。」

「你是欠揍嗎。」語氣平靜得好像在說我知道了一樣，魏仲賢好奇的看著手上那顆黑黑的藥丸；大概因為家裡的親戚朋友都是西醫的關係，所以那些民間的偏方啊帖子啦他基本上都沒什麼接觸過，除了那些一套一套的中醫教材之外，其實魏仲賢對民間偏方或中醫的知識很薄弱。

「為什麼是萬靈丹？」味道真臭。魏仲賢皺皺眉。

「因為它就是萬靈丹啊。」說得理直氣壯，魏仲賢疑惑的看著手上那顆一點都不起眼、而且味道還很糟糕的藥丸，然後思考這跟良藥苦口彼此之間有沒有關聯性。

「………這樣啊。」然後他點點頭，走回自己的寢室。

「哈哈哈！講到這個我就想到，之後不是還上了就可(KOKE)版！」多年後的一次聚會，生計公司的研發部專員韓慶祥拍著自己的大腿拼命笑，雖然神外主任魏仲賢一臉冰霜的坐在旁邊，但一講到這件事情，大家還是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記得……那時候不是還拜託哥去幫他借東西嗎？」課長級的上班族韓慶和摀著嘴，禮貌性的拼命忍笑。大愛大學的醫學系學生不用進實驗室，雖然有個毒藥理實驗室，但是如果沒有跟老師做專題的學生是被禁止進入的；當時他們那一群裡面，除了生科系的韓慶祥之外沒有人踏進實驗室過，所以魏仲賢最後還是去拜託了那時候其實沒有很熟的韓慶祥，請他幫個忙，把化學實驗室裡的東西借出來用。

「到底是誰PO在就可板上？」事情發生了很久以後才聽到風聲的燕子翔其實對這些事情一點都不了解，只知道當時BBS上笑得天翻地覆，聽說幾乎所有的老師都知道了，甚至還有老師對魏仲賢表示，以後要用到實驗室可以去找他，這麼認真的學生他很想要，甚至有老師當面問魏仲賢想不想考他們研究所，以他的資質可以一年半就畢業等等……

「呂逢航。」魏仲賢冷冷的吐出這個名字，那語調冰冷得有如三九天寒風，透徹心扉。現在說起來還有點心有餘悸，當初呂逢航是覺得很有趣，老是正經八百的魏仲賢居然也會做出「分析正露丸」這種事情才去PO在學校的就可板上；但是他忘記大愛大學不但很小，八卦速度也很快，更何況學校小，師生之間的熟悉度就更高，特別魏仲賢在大愛大學也勉強和名人扯得上一點邊，這八卦的速度就更快了。…結果害魏仲賢那一陣子老是被騷擾，不但走在路上會被很多人指指點點，甚至還有老師跑來教室很大聲的說要找那個「分析正露丸的用功醫學生」，讓魏仲賢煩得差點沒有瘋掉。

後來，聽說呂逢航被魏仲賢狠狠的修理了一頓，下手之重，讓大喜館保健室裡的護士阿姨差點就要把呂逢航送到醫院去，最後還是發現魏仲賢下手雖然狠卻都是皮肉傷以後才算完。

「反正後來也沒有老師來找你了嘛……」呂逢航在一旁嘀嘀咕咕，然後在魏仲賢一瞪之下又安靜的縮到旁邊喝高梁。

反正，誰都做過蠢事嘛！不然幹麻要有就可版啊？哈哈哈，口卡口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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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愛大學真是個八卦的好地方啊(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