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凜冬將至

最後白百合的現任當家和他的夫人到底有沒有重新私下慶祝他們的結婚紀念日，誰也沒有多問。那個夜晚的風和任何一個夜晚都一樣，宴會和每一個宴會都一樣。花園裡的宴會很成功，每個人都帶著清淺的笑意離開，縱然負責打掃的僕人不斷抱怨他們整理出來的垃圾多得像山這些群眾真是無禮垃圾丟得到處都是。

就算是結婚紀念日，每年也都會來到一次。日子總是這樣的過，那套其實根本是結婚紀念日禮物的禮服，在後來的日子裡，也經常被拿出來當作正式禮服。一直都沒有人注意到，袖口那圈細細的溫古力安特，和裙擺那圈細細的水綠色荊棘。繡得那麼細那麼細，不湊得那麼近，根本不會注意到那圈細細的裝飾其實花了這麼多功夫。

阿席斯的身上依然飄散著柑橘的香味，縱然柔美女性智者臉上的笑意在看見公文的時候總會轉變為猙獰的殺氣，就算身為女性的自己已經放棄了遇到如意郎君的夢，能夠在自己視線所及的地方，看見有人幸福著，過著在貴族圈子裡近乎不可能的愛情生活，就算當事人並不覺得這個可以算得上愛情而比較接近親情，那也無所謂。

古爾班依然每天匆匆忙忙的四處跑來跑去，做為公關的他，日子只有「很忙碌」和「非常忙碌」兩種選項，見多識廣的他，常常在看盡風浪以後，回頭凝望薩爾辦公室的那扇門，想著就算他經常聽說經常看見有這麼多人性的黑暗面（當然他不會忘記，扣掉了愛情，他的上司老大還常常是最黑暗最陰險毒辣的那一個），即使他幾乎已經要以為愛情不過是這個世界上最龐大的笑話，但薩爾和茉伊拉寧靜得幾乎不像愛情的愛情，還是終於讓他露出微笑。

巴丹吉林放下文件的時候，經常會想起魔王分身來襲的那個下午。他不知道那時候夫人挺身而出是因為刺客的下意識，還是因為愛情的下意識。那時候的狀況如此緊急，不知道夫人腦海裡想了些什麼，或是其實什麼都沒有想。真正堅定的愛情從來就不用口頭說出，所有人都看得見。

索諾拉常常想到一種酒。原產地是莫斯科比亞，那酒看起來就像水一樣，甚至聞起來也沒有味道，喝下去卻熾烈如火，餘韻悠長。莫斯科比亞的人說那酒在長期苦寒的那地方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必備品，冷冽的冬天裡，若沒有那種酒，常常熬不到春天的來臨。而那種酒，有個非常漂亮的名字，叫做「生命之水」。或許感情，無論是親情，愛情，友情，一定有其中一種，或是更多種，是某個人的「生命之水」。看起來很淡很淡，入口卻從肚子裡都燒灼上來。

對薩爾和茉伊拉來說，什麼愛情之類的話語，其實都是多餘的言詞。他們結婚，他們生子，他們一直在一起，從結婚那天到最後，薩爾只有茉伊拉，茉伊拉也只有薩爾。但他們都不覺得對彼此的感情，能夠被愛情命名；愛情在大部分的想像裡，應該更加熱烈，更加狂放，更加……帶著眼淚、激情、誤會、或者很多很多的尖叫與花前月下。

但他們都沒有。

他們只是，結婚，生子，一起面對日升日落的每一天。而薩爾每天都會期待茉伊拉為他端來熱牛奶，就像茉伊拉總不讓任何人接手替薩爾溫熱那杯牛奶的工作一樣。也許很有默契，但他們都認為，既然是夫妻，已經是親人，或許這種感情不能以愛情名之。

那麼自然的手牽著手，掌心相貼的時候感覺對方的溫度。茉伊拉不會在意自己的手是否因為年華老去而變得鬆弛，薩爾也不會在意自己長出了老人斑。並不覺得對方的改變有什麼美麗或甜蜜，因為每個人都會老，而他們只是和每個人一樣。

就像每天都會看到太陽升起，最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