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凜冬將至

　　希爾保特一直覺得，商人大概是全世界最會說話的人了。進公會沒多久，拉斯特莫爾就和大家混得都能說上幾句，也替他問到了奧斯瓦德一點都不介意他這樣到處跟著，讓他原本忐忑的心都放回了胸腔裡，拉斯特莫爾真是厲害啊。雖然到底奧斯瓦德是不是談戀愛了這個問題一直沒有得到答案，但是至少自己不會礙眼，以小弟來說，這樣其實也就差不多了吧。

　　只是最近拉斯特莫爾好像很常和奧斯瓦德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說些什麼，可能是要買賣東西吧？畢竟打來的東西也是要賣出去才有錢賺的嘛。希爾保特拿著奧斯瓦德剛剛送給他的刺客口罩，翻來翻去的把玩著，時不時帶到臉上試試看，嘿嘿地低笑著。

　　這口罩一個要五百萬呢，果然是有錢人的玩意兒。這也好，這樣出去打怪的時候就更棒了，手上那把拳刃也是大哥送的，拿來打怪挖卡真是再順手也沒有了……

　　「呃，狗狗。」奧斯瓦德走了過來，在他身旁停下。

　　「是？」希爾保特起身站著。狗狗這個綽號說起來還是聖荷西先叫開的，說什麼跟在獅鷲獸前後跑來跑去的希爾保特很像一隻藍色毛皮的小狗狗……什麼小狗，好歹也說個土狼王可以嗎？總之從聖荷西開始，現在差不多大家都跟著這麼叫，再久一點，大概大家會連他姓啥名誰都忘記了吧，只記得他叫做狗狗。

　　苦中作樂的想著，希爾保特看著奧斯瓦德，想說大哥今天怎麼啦說個話也吞吞吐吐的。

　　「你今天晚上，有沒有事啊？」

　　「沒啊。」

　　「那我去你房間……有點事。」

　　「喔，好。」看著奧斯瓦德一臉如獲大赦的轉身走掉，希爾保特莫名其妙的皺了皺鼻子。自從認了奧斯瓦德當大哥以後，他就把原本租的房間退掉，搬到奧斯瓦德隔壁去，和他當租屋的鄰居了。一開始的想法當然很單純，住得近才方便隨傳隨到嘛，而且奧斯瓦德雖然是個有錢人，但意外的住得很樸素，而且後來才知道，拉斯特莫爾也和他們住同棟樓層，不過好像在樓上。

　　有錢人的嗜好是和他們這些窮人一樣住小房子嗎？奧斯瓦德還可以說把錢都投資在裝備上所以不想多花錢，但拉斯特莫爾也住這種便宜公寓就讓希爾保特有點摸不著頭腦，只好解釋說也許他不想把錢花在這種地方吧。

　　當奧斯刷道館的時候總是很無聊的，希爾保特坐在出口附近，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公會內頻道的聊天，一邊看著天空發呆。偶爾會聽到奧斯瓦德講一下今天這團很棒、或是很糟，大部分時候，跟團似乎總是很忙。

　　雖然說晚上，卻也不知道怎樣才算是晚上。刷完道館以後，奧斯瓦德跟希爾保特說，他有點私事要處理。於是希爾保特自己回去屋子裡，吃過晚餐、沖過澡、拿著冰啤酒慢慢的喝著，正在想說早知道這麼閒就應該去買點小菜回來一起配著吃才對之類的瑣事時，才聽到敲門的聲音。

　　「大哥嗎？請進。」起身開門的時候看到奧斯瓦德的表情繃得非常緊，嚴肅得好像瞬間老了三四歲，還一臉緊張的樣子，雖然完全不知道到底是要講什麼，但看他那個樣子，連希爾保特自己都忍不住緊張了起來。

　　「打擾了。」姿態僵硬的走了進來，希爾保特忍不住開始猜想奧斯瓦德到底是想說什麼？就連去打百館、那麼多MVP，都沒看過他這麼緊張的樣子。是要說什麼？應該不是關於他跟著他這件事，畢竟拉斯特莫爾幫他確認過了。

　　那難道是要退休回家？可是現在還不到三十歲，退休回家經營旅館是不是早了點？要退休卻不想讓他跟嗎？覺得有個保鑣吃閒飯的很麻煩嗎？想起當時說著想當奧斯瓦德家的看門保鑣，對方卻只是淡笑而沒有回應，希爾保特就覺得有點沮喪。

　　把門關好，希爾保特給奧斯瓦德倒了杯水，兩個人隔著張矮桌，面對面的坐著。

　　真像談分手的場景。希爾保特突然想到。

　　「……這麼說吧。狗狗。」奧斯瓦德深深吸了一口氣：「……你喜歡我嗎？」

　　「這不是廢話嗎？不喜歡我幹麼整天跟著你。」反射性的回答完才突然覺得好像哪裡不太對，希爾保特頓了一下。雖然說他並不聰明，不過綜合剛剛對方緊張又嚴肅的神情、這個「喜歡」的定義應該……

　　「……不是兄弟的那個喜歡。」希爾保特的回答顯然讓奧斯瓦德有點失落，雖然想維持住嚴肅的樣子，口氣卻明顯沮喪起來。

　　「……啊。」刺客就是這樣，身體反應一定比腦子快，希爾保特指著奧斯瓦德，說出了讓他後悔莫及、一輩子都不想承認說過這句話的對白：「為什麼是你問我喜不喜歡你，不是你來說喜歡我！」

　　「……呃，」被這麼反問，奧斯瓦德有點尷尬的頓了一下，然後才低下頭看著桌面：「因為，如果答案是不喜歡的話…這樣問，似乎比較沒那麼痛……」

　　「哪樣？那你自己呢？就喜歡我嗎？」希爾保特哼了一聲，然後突然反應過來，一個機靈就想起身，卻忘記自己根本坐在桌子前，一想起身，大腿就狠狠撞到矮桌，撞翻了桌子撒了一地板的水不說，原本想說的話也卡在喉嚨間，痛得他跳也跳不起來，又坐了回去。

　　「狗狗！你還好……吧？」奧斯瓦德慌亂的看著痛得趴在地板上的希爾保特，雙手停在半空中，似乎拿不定主意到底應該先把桌子扶正、還是先擦地板、還是關心希爾保特的腿。

　　「撞到桌子哪會好……」超痛的。希爾保特吸了幾口氣，抬起頭來的時候卻撞進奧斯瓦德那雙海藍色的眼睛裡。他一直知道，奧斯瓦德是個很認真、很嚴肅、很正直的人，卻不知道被那雙藍得驚人的眼睛凝視，會讓人心悸得連氣都幾乎要喘不上來。

　　「狗狗……」

　　「……所以你退休回斐揚，我不是去當保鑣，是當老闆娘嗎？」這種台詞光是講出來就覺得臉頰發燙，希爾保特乾脆又低下頭去把臉貼在地板上，突然覺得剛剛撒出來的水怎麼這麼冰。

　　「狗狗……」似乎覺得希爾保特把臉埋在水裡不太好，奧斯瓦德伸手輕輕捧起他的臉，很認真、非常認真、認真的用像是求婚一樣的神情，看著那個面紅耳赤、臉頰跟頭髮都還滴著水的男人：「所以，你願意嗎？」

　　「………」用這種問法、這種表情、這種態度、問這種問題，是要被問的人回答什麼？能回答什麼？還能有其他的回答嗎？能嗎！希爾保特愣愣的看著奧斯瓦德，覺得自己舌頭突然像是被石化了一樣，不管想說什麼，都說不出來。

　　但是還是想回答，想跟他說好啊，想說沒問題，想說都聽你的……

　　想說，你怎麼這麼犯規，用這種表情告白。

　　最終，希爾保特還是什麼也說不出來的，只能像傻了一樣，輕輕點了一下頭。

　　媽的這娘炮是誰啊他才不願意承認是自己啦……

　　被欣喜若狂的奧斯瓦德抱在懷裡的時候，希爾保特在心底哀號，卻完全不想修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