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凜冬將至

　　那是一個早晨。

　　天氣很好，微風也清柔的吹拂著大地，早晨美好的陽光像水晶一樣，閃閃發光。

　　但是蔣思賢的心情卻很差。

　　因為昨天店長宣布他不再是店裡的第三紅牌了，雖然他從未妄想過第一和第二的位置
，但也不想被踢出第三以外。因為昨天他的房東又要他搬出去說什麼不想讓牛郎住在自己
的房子裡了，但是明明就是房東自己被他們店裡的第一名給甩了所以遷怒到他身上。因為
作牛郎每天都要討好女人實在是太無趣了，他想討好的只有男人，當初到底是誰跟他說男
同志最好的出路就是當牛郎因為不會有職場糾紛而且自己居然還信了？！

　　不管如何，現在跳下去，一切就解脫了吧。

　　抓著欄杆的手倏地變緊，蔣思賢吞了口口水，看著車來車往的柏油馬路；就這麼跳下
去，一切就解脫了吧，不會再有人拿他的同性戀或牛郎身分作文章，也不用擔心討好客戶
或業績壓力的問題──蔣思賢不斷在腦袋裡描述那些描寫自殺的美麗文字，什麼飛濺出去
的鮮血猶如盛開的玫瑰啦，什麼掉落的弧度猶如墜落人間的天使啦等等之類。

　　跳馬路應該一點也不可怕，對吧？

　　蔣思賢深深吸了他人生在世的最後一口氣───

　　「少年欸！！不要隨便跳馬路啦！！」一個穿著警察制服的人衝上陸橋對他大吼。

　　「你不要過來！不要勸我！」啊多麼浪漫！沒想到死前還可以說出這麼有氣魄的台詞
！媽媽我的人生圓滿了啊！

　　完全沒發現自己的人生居然圓滿在這種瑣事上有多麼爆笑，蔣思賢抓著欄杆，用自認
為最悲愴最氣魄的眼神，狠狠瞪著那個跑得滿頭大汗的警察──嗯，手上還拿著指揮交通
的螢光棒，看起來應該是交通警察。

　　「不素啦！偶訴叫你鼻要現在跳啦！」中年警察跑得滿頭大汗，從口袋裡掏出皺巴巴
的深藍色手帕胡亂擦了擦額頭：「現在厚要經過這裡豆車齁，都是從林場出發豆啦，你要
素跳下去，會鼠得混難看啦！」

　　林場…………

　　蔣思賢往下看了一眼。

　　一輛一輛轟隆隆開得連陸橋都顫抖起來的巨大聯結車上，載著起碼比他還要粗四倍的
巨大原木，有些還連著枝葉，樹皮都翹了起來，露出白色的內裡。原木與原木之間的空隙
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是如果有一個人從上方掉落，估計就算是死，大概也會死得很難看
……雖然他是想死，但是並不想死於什麼脊錐斷裂這種聽起來很痛又很恐怖的死法之下。

　　於是他往後縮了一點點。

　　「對嘛作樣才對啦！」中年交警似乎很滿意他的退縮。看到那個警察滿意的表情，蔣
思賢忽然又覺得一陣氣往上衝，於是他又往前跨了一步。

　　「我還是要跳！只是不現在跳而已！」他大聲的說。

　　「麥啦！現在過去的是要去屠宰場的車，很臭捏！」交警說。

　　載著雞鴨鵝豬牛的車子轟隆隆的又開過了一輪，蔣思賢的腳依然停留在欄杆內，沒有
往前也沒有往後。

　　「我、我……」我只是想死而已，為什麼會那麼難？

　　「少年欸，要跳鼻要在偶這邊跳啦，偶這邊齁是產業道路啦，來的都是砂石車和聯結
車，很危險捏。」說著說著，又是砂石車衝了過去。

　　「我就是要去死誰管他危不危險！！」蔣思賢大吼，假裝他的眼角沒有看到絕塵而去
的油罐車。

　　「不素啊，像你這麼帥的小哥，要鼠也要鼠好看一點咩，啊你看，那邊有台水泥車來
了齁，啊不蘭你跳那個好不好？」警察指著那台正朝著陸橋這邊飛奔而來的水泥車，在車
頭後方那個圓桶狀的東西還在不停轉啊轉。

　　「我又不是黑道還要被灌水泥！！」而且跳水泥車只會從那個圓圓的東西上滾下來掉
到馬路上被壓扁而已啦！他又不想當被壓死的青蛙！

　　「啊偶沒有那個力氣把你載到東京灣去啦……」

　　「你幹麻跟我認真這個！！！」

　　結果，蔣思賢的跳馬路大業，就在與那個莫名其妙的交通警察你一言我一語的吐嘈之
下無疾而終，因為當他吵得正起勁的時候，忽然發現上班時間已經快要到了，於是他向交
警道別，急急忙忙衝回家整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