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凜冬將至

事實正如蝴蝶君想像，等他趕到現場，除了毫無生命跡象的村莊與獨立其中的公孫月之外，其他什麼也看不見。和中原那個屠村變態炎熇兵燹不一樣的，是公孫月從來不放火燒村子。不知道基於什麼原因，公孫月在殺人屠村的時候，總是會盡量不破壞村莊的建築樣貌，除了死人，幾乎什麼也不更動。



「是你。」公孫月轉過頭，有點驚訝的看著氣喘噓噓的蝴蝶君；自從那一次見面以後，她就沒有再看過這個男人了，除了蘭漪偶爾會自發的給她一點訊息之外，她所知道的蝴蝶君，和江湖上其他人知道的蝴蝶君，其實差不多。她知道蝴蝶君是北域殺手金三角‧一刀二劍其中之一，也知道蝴蝶君收費很貴。只是她多知道，蝴蝶君不是一個冷漠高傲的殺手，相反的，蝴蝶君應該是個天真單純的笨蛋。

蝴蝶君張口結舌的看著公孫月，握著成名兵器蝴蝶斬的手明顯的發著抖。

公孫月看看自己、看看地上的一片血跡，有點了然於心；是的，就算是殺手，也不會因為要殺個人就屠村，殺手的原則，從來都是不殺目標以外的人。不管是誰，看到這麼一大片的血紅，都不可能若無其事；血腥氣味還飄在空氣中，她的手、她的鞭、她的面紗、面紗上的蝴蝶、她的衣服都染滿了血跡，艷紅紅的，還滴著血。

看到這般情境，任誰都會覺得眼前的女人很可怕吧？公孫月淡淡的笑了起來：這樣的話，眼前這隻笨蝴蝶終於可以不要當她的後援會會長了吧？老是知道有人在暗戀她，其實是一件很傷腦筋的事呢…。不，或許只是因為面對蝴蝶君實在沒有喜歡的感覺，所以才會覺得很煩躁吧？她其實也是有當個戀愛少女的潛力的說。

「贖、贖夜姬！實在是太艷麗了啊！！」蝴蝶君忽然往前一撲，也不知道是衝力太大還是怎麼，居然一路跪著滑到公孫月面前停住，漂亮的紅衣裳沾滿了血紅的灰塵：「請讓我……不對！妳、妳把我要殺的人也給殺掉了，這樣的話我沒辦法對委託人交代！」

「……」她大概遇到神經病了。公孫月決定忽略掉蝴蝶君沒神經的發言：「反正人都死了，結果是一樣的。」

「不！不一樣！」好不容易想到藉口，怎麼可以放棄？蝴蝶君仍是半跪在地上，表情認真：「殺手有殺手的原則，不可以輕易破壞。妳害我壞了我的殺手規矩，要陪我。」

「我跟你不同行。」公孫月看著蝴蝶君用認真的表情說出連小孩子都知道是硬坳的話，忍不住就想逗逗他；纖手輕輕舉起鞭子，做出起手式。面對可能來的對陣，蝴蝶君會怎麼反應呢？以目前他們的水準來說，蝴蝶君想要打倒她，可能還是有些困難噢。

看到公孫月做出起手式，蝴蝶君呼的一聲跳了開，站在公孫月面前三公尺處抽出自己的蝴蝶斬，露出燦爛的微笑。

「請吧！」氣勢博發，蝴蝶君顏色不同的雙眼都亮了起來；一只金燦一只湛藍，像是天空與日光，配合得那樣燦爛那樣晴朗。

「咦？」看到蝴蝶君不但沒有驚慌失措還很興奮，公孫月有點失望的放下鞭子；就算她有小小的一瞬間被那雙燦爛的雙眼震攝到，但也比不過她看到蝴蝶君反應的訝異。原來她遇到的真的不是正常人啊，難怪反應這麼不尋常。要怎麼樣才能看到蝴蝶君慌張失錯的樣子呢？要怎麼樣才能看到蝴蝶君除了傻笑以外的表情呢？公孫月收回鞭子，認真的思考起來。

「不打嗎？」蝴蝶君無限遺憾的收回蝴蝶斬。黃泉贖夜姬很強，這是全北域都知道的事實，和一個很強的對手競爭，是每一個武者的夢想；想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裡、想知道自己的弱點在哪裡，是武者的本能。更何況，就算因此而死在贖夜姬的手下，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反正性命這種事，從他第一天開始當殺手、從他第一次離家，就已經不再去思考了。

「不打了。」

「可是妳還是要賠償我。」理直氣壯。

「賠什麼？」公孫月興趣缺缺的問。

「告訴我妳的地址跟基本資料。」認真的。筆記也已經拿出來預備了。

「……」真正遇到瘋子。

公孫月差點忍不住笑，第一次遇到這麼有趣的瘋子，反應跟她看過的人都不一樣；心裡忽然覺得如果可以把這隻蝴蝶帶在身邊玩玩笑笑，應該也是很棒的娛樂吧？總比老是聽大哥他們演講或者殺人有趣得多了。蘭漪說跟這傢伙在一起一點都不無聊，原來是這樣的啊。

「浮光掠影。」公孫月帶笑的聲音讓蝴蝶君聽得腳下一軟差點跌倒，原來殺手嫁娘的聲音是這麼甜美，他第一次聽到她帶笑的聲音，跟之前聽到的意興闌珊、充滿殺氣都不一樣，讓他感動得簡直就要飛上天感謝神明。

「原來妳已經住到那裡去了……」遲疑一下點點頭用力抄筆記：「那，妳的三圍興趣喜歡吃的東西愛看的書平常慣用的鞭子型號……」

公孫月忽然摘下面紗，朝著蝴蝶君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那樣燦爛美麗的微笑，好像誰忽然把天上的雲給撥開露出金黃燦爛的陽光一樣，就連紅色面紗上繡的金線蝴蝶，都因此失色。那麼美麗的微笑，讓蝴蝶君看得癡了。

然後，等到蝴蝶君回神，公孫月早已跑得不見蹤影。

「浮光掠影……」握著筆記本，蝴蝶君認真的握了拳：「我就知道！等久了，最後一定會變成我的！黃泉贖夜姬，蝴蝶君對天發誓，這輩子不管要等多久，都要等到娶妳回家！」

落日，剛剛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