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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外面正下著雨。打不濕衣服的春雨細細綿綿的下著,崑崙有柳樹但是沒有杏花樹,所以我不確定那能不能夠叫做杏花雨。總之是春天的雨,是三月的雨。

  副會長十四郎先生牽著一個人走了進來,那時候公會裡沒有什麼人,大廳難得安安靜靜的,而我在在廚房裡烤著布丁和小蛋糕,想晚餐應該要吃點什麼好。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以為他是巫師。

  我從來沒有看過有著一雙巫師眼睛的騎士。那種孤癖、冷傲、還有知性但是漠然的眼睛,我從來只有在法師或巫師、以及魔導超魔導們的身上看過而已;在我長大的騎士團裡,我從來沒有看過誰有那樣的眼睛。

  可是他是騎士。

  十四郎說他的名字叫做角羊,是個AI型的騎士,然後我又傻住了。因為我從來沒有聽過專門專注在精神修鍊上的騎士,那樣的騎士真能夠站在隊伍的最前方嗎?

  我想我那時候的怔愣一定讓他很不開心了,因為他細細的眉頭鎖了起來,擰出一道細細的痕跡,有點像是我在派皮邊緣刻花的時候用小針刻出來的細紋,不過派皮邊緣的花紋是很愉快的吧,他看起來卻一直都不怎麼開心的樣子。

  很久以後我把這個想法對他說了,他才用很不情願的聲音低低的對我說,其實他是吉芬人,轉騎士是有他自己的原因理由的。

  是什麼理由呢?我沒有問他。因為他不想說的話是絕對不會說的,而他之所以不想說,有可能是因為他覺得那樣好笨,也有可能只是單純的覺得沒有必要跟我說。

  吉芬人都是很驕傲的。

  抱著取名為特例斯坦三世、和國王的名字一樣的小惡魔,那個有著巫師眼睛的騎士靜靜的看著他的床上,而時間是早上,我用銅木作的梳子正在幫他整理他的頭髮,他坐在後來我幫他買的白柚木椅子上神情有些呆滯,他早上起床都是這樣的。

  我們一起住在公會提供的宿舍裡,雖然不同房間,不過我後來養成了早上起床做好早餐以後,會特別過來叫醒他、幫他把盔甲和頭髮整理好的習慣。以致於後來當芯子學長問我,為什麼我會這麼有興趣幫角羊把他的日常生活都打理好,還把因為不出門修練所以幾乎弄不髒的盔甲擦得和鏡子一樣的時候,我思考了好半天,還做好了一個香蕉蛋糕之後,才想到應該怎麼回答。

  「因為,其他騎士的盔甲,是不相關的人沒有辦法觸碰的聖域噢。」這是真的呢。對騎士來說,劍和盔甲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東西,除了自己以外,如果不是特別親密的人的話,是不能隨便亂碰的。可是,角羊是個像巫師的騎士,他也從來沒有對我任意擦拭他的盔甲發出什麼抗議過,所以我想,他應該是很不在意這些東西的吧?就像巫師不會去介意騎士的盔甲破了幾個洞或者壞了幾次,角羊對他自己的盔甲,大概也是這樣的心態吧?

  可是這話說完的當天晚上,角羊就生氣了。

  他生氣的時候不會特別發脾氣或者大吼,可是會連國王陛下(啊,就是他養的小惡魔)都丟在旁邊,自己捲成一團,連飯都不吃的生悶氣。晚餐時間過了以後我拿著昆布梅子飯糰和剛剛泡好的玄米茶去他的床位找他,看見他像生氣的貓一樣縮在角落裡,拿下了眼罩的眼睛在沒有開燈的房間裡亮晶晶的瞪著我看,角羊的眼睛是很漂亮的藍紫色,像青金石一樣,但是他平常總是用眼罩把自己的眼睛給遮起來,我有時候覺得有點遺憾。

  我把飯團和茶放好的時候,角羊眼睛裡的怒火越來越高張,而我第一次看到他這麼生氣的樣子,想問他,可是又不敢開口。

  最後是角羊先有了動作。他很難得的像個騎士一樣動手,揪住我的領子的時候我突然覺得雖然平常總是很不屑的樣子,可是不管怎麼說,角羊真的都還是一個騎士啊……

  「我真搞不懂鹿的腦袋到底在想什麼。」角羊很生氣的說。

  「咦咦……」
  「我再怎麼樣,也是一個騎士,騎士該注重的東西,我也會注重的。」他說。青金石一樣的眼睛裡
有火苗在跳動,他很生氣很生氣,可是我卻覺得即使是這樣生氣的角羊,也是個好可愛的騎士。

  「咦?!所以你其實不喜歡我碰你的盔甲嗎?對不起!」啊啊好遺憾,我喜歡幫他擦拭盔甲,也喜歡幫他穿上盔甲的那種感覺啊。原來人家不喜歡那樣,也難怪他生氣,一個騎士聽到我這種幾乎是指責人家沒有騎士精神的發言的話,沒有用巨大雙手劍把我切成兩半,都還算是客氣呢。

  「所以我就說鹿的腦袋真的是笨死了!」角羊氣沖沖的把我推開,然後又捲回床的角落生氣。

  「……呃?」我看著角羊的背影。月光從寢室的大窗戶照了進來,銀白色的光芒灑在窗戶邊,而穿著白色便服的角羊看起來也很像月光,清冷清冷,亮亮的,可是卻捲成了一球,好像是因為我的關係所以在生氣的樣子。

  我就這樣呆呆的站著,一直到角羊好像被看得受不了,拿起枕頭往我臉上砸過來為止。

  雖然這樣說真的很失禮,不過角羊果然是注重精神修練的騎士,他拿枕頭打過來的力道,甚至比伊斯蘭亞學長拿手杖打我的力道還輕啊……

  「看夠了沒有?看夠了就出去!」他說。

  「唔……可是角羊,我還在想你的盔甲……」想你原來也還是個騎士啊,想那你這樣子是為什麼呢,想那我可不可以過份一點。

  「這麼喜歡盔甲自己去買一套來天天擦啊!」

  「不是啦,我是想說,我可不可以把你剛剛說的話,當作是你說其實你喜歡我啊?」

  「誰喜歡你啊!是你喜歡我吧!」角羊立刻回過了頭來,房間裡沒有開燈,可是月光很亮,所以我看到他的臉上紅了起來,而我希望那不是氣出來的,如果是因為害羞而紅起來的話就好了呢。可是不管是怎樣的原因,紅著臉的角羊真的很可愛啊。

  「咦唔?」結果只顧著看角羊的我,只發出了這麼一個毫無意義的單音節。

  「咦唔什麼!你這隻鹿!擅自跑過來做這種無聊事,然後又說這種話!你如果不是喜歡我,幹麻做這麼多啊!」

  「那我如果喜歡你的話,角羊會喜歡我嗎?」我歪著頭看他。是我的錯覺嗎?總覺得角羊好像快要哭了……咦哦,不會是因為我的關係吧?

  我說完以後,角羊停頓了一下,有點水氣的藍金色眼睛直勾勾的瞪著我看,好像在確認我剛剛講的話是不是在開玩笑一樣。咦啊真是過份,雖然我是很笨沒有錯,可是這種牽涉到喜不喜歡的事情,才不能夠隨便拿來開玩笑呢。我是很喜歡角羊啊,喜歡照顧他,喜歡看他餵國王陛下吃東西,喜歡把他整理得筆挺帥氣的樣子,喜歡他吃東西的時候碰到喜歡的食物會吃特別快討厭的食物會吃特別慢的挑食毛病……

  嗯啊,我是喜歡他呢。

  可是喜歡這種事情,又不是一個人喜歡就可以成立的。如果對方並不領情的話,就算再喜歡也就只能夠是那樣子呀;而且角羊看起來就是一臉對戀愛沒興趣的樣子,我本來也覺得這樣子也很好,不過現在看起來,好像不是那樣唷?

  「……看在你喜歡我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的答應和你交……往好了。」

  「咦哦?」我瞪大了眼睛,看著講完話立刻背對我,可是連耳朵都紅透了的角羊,突然覺得好想要上前去抱住他喔,怎麼會這麼可愛呢?所以真的可以交往嗎?所以,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彼此的男朋友了嗎?

  不過,突然爬上他的床去擁抱他的話,角羊大概會生氣吧?

  「那,角羊。」

  「幹麻啦?」他悶悶的回我。

  「那個啊,其實,」我拿起放著飯團和茶的拖盤爬上他的床,坐在他旁邊看著他:「晚餐還是要吃的……我、我可以餵你嗎……?」

  角羊用你是白痴嗎的目光看了我五秒鐘,我想那時候我的臉大概比角羊剛剛還要紅吧?雖然是初春的夜晚,可是我還是覺得臉上好像快要燒起來了一樣,想著如果人家不願意的話好丟臉啊,可是可是我真的很想餵角羊吃東西嘛……

  「我真的搞不懂鹿的腦袋到底都在想什麼。」

  幸好他最後還是點頭了。

  在寢室裡告白好像是有點怪怪的。不過角羊不介意,我也不介意,所以在哪裡告白應該都沒有關係吧?反正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這樣子就很夠了嘛。

  附帶一提,那個晚上的月亮雖然很亮,可是只是半月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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