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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是春天。

  所以平時安靜的的屯所裡,也充滿著春天特有的騷動;只要安靜下來,就能聽到萬物滋長的聲音似的,就算是夜裡,也能聽見蟲鳴。

  像是所有生物都在這個時間探出頭來似的,春天是個生長的季節。

  當土方副長結束了他的巡邏工作,坐在河堤旁打算抽根菸休息一下的時候,用眼角的餘光,他看見一顆毛茸茸的銀白色腦袋湊了過來,然後是白色畫著流水紋路的外袍,和甜甜的草莓香味。

  「在偷懶?」最後是那張熟悉得連作夢都會夢到的笑臉,湊到他面前,帶著像春天一樣的微笑,甜兮兮的看著他。而土方眨眨眼,開始思考讓人聯想到春天的微笑,應該用溫柔來形容,還是應該用發情來形容。

  「在休息。」他從嘴角輕輕噴出白色煙霧,因為他們距離很近很近,近得如果此時有人從他們附近走過一定會以為他們在河堤上接吻這樣近的距離,所以銀時並沒有躲過被這些白色煙霧噴到臉上的命運,而那些白色煙霧裡的焦油味味道很重很重,所以他皺了皺鼻子。

  「噢。」然後銀時撐起身體翻身躺在土方身旁,紅色眼睛還是一直看著對方,嘴角帶著甜甜的笑,而手輕輕輕輕的摸上了土方副長的後腰。

  「大庭廣眾的。」對於這個白色自然捲的性騷擾舉止已經習以為常的土方副長並不訝異也不生氣的輕輕拍開那隻手,然後在下一個瞬間開始反省起習慣被性騷擾到底是好事還還是壞事,以及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已經連被性騷擾都習慣了人的習慣真是可怕之類。

  手被拍開的銀時並不生氣也不惱怒,他依然維持著淡淡微笑的翻身坐起,沒得抱著心愛情人的手從他們身旁拔起了金黃色的蒲公英花和淡紫色的幸運草花,忙碌地將他們湊在一起,一朵兩朵三朵,金黃色的蒲公英小花和淡紫色的幸運草小花細細的莖連結在一起,糾糾纏纏,如果說得文雅點是該用繾綣來形容,說得直白些,那就是綁在一起。

  忙著享受尼古丁的土方副長並沒有多去在意銀時到底在做什麼。對他來說,這個銀白色自然捲的出現已經幾乎快要和他的菸一樣,變成日常生活中的必需品,偶爾需要自己去尋找,但是大部分時候都會好好的出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而工作結束的空檔,他本來就會讓自己有一根菸的休息時間,所以他只是靜靜的叼著菸看著蔚藍的天空,聽身旁傳來稀稀嗦嗦的微小聲響,像每一個春天的夜裡萬籟俱寂之後,總是會聽到的聲音一樣。

  然後他忽然覺得頭上有個什麼東西,於是反射性的想要拿下來。

  「唉呀,不要拿下來嘛。」銀時帶笑的聲音阻止了他,那雙紅色眼睛笑得閃閃發亮,帶著練劍磨出來的傷痕與老繭的手輕輕握住了土方的手腕,像在撒嬌似的,用甜甜的聲音阻止了情人的動作。

  「是什麼?」而土方疑惑的看著那雙緋紅。

  「是花冠。」銀時說。

  是蒲公英和幸運草的花做成的花冠,金黃色和淡紫色錯落有序的變換著顏色圍成一個圓圈,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在連結的地方被他仔細的纏了好幾圈,這個圈圈不會散開,要像現在把心愛情人的黑髮圈著一樣,他也想用自己的愛畫一個圈圈,然後帶在土方的身上。

  金色和淡紫色繞在土方純黑色的頭髮上,很搶眼,很漂亮。一朵一朵小小的花柔軟的貼著黑色的頭髮,縱然那片黑色並不怎麼柔軟,甚至硬直得有些扎人,不過沒關係,因為花朵是軟的啊,因為溫柔的感情是軟的啊,所以就連那些扎人的彆扭,都會被柔軟的感情順得服服貼貼的。

  「花冠……」只是土方最終還是把花冠從頭上拿了下來,用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東西似的眼神看著那個金黃色和淡紫色的小圈圈。

  「你沒有看過?」銀時有些意外,他以為像這樣的東西很常見,至少他從小就會做這類的東西。

  「沒有。我不會做,總悟不會,近藤先生不會,……就連三葉也不會做。」把花冠翻了個面,土方很認真的研究起那些糾纏牽扯的細莖。

  他們已經能夠用很平常的心情去談論三葉,那是個疼痛而帶著苦澀回憶的初戀,而人家總是說初戀最難忘,所以那個纖細的溫柔笑著的少女注定一輩子留在土方心中;但是不管再痛的傷口總是會過去,人的回憶是很模糊也很精細的,當人們想要記住一個人的時候,回憶可以精細得記住她所有一顰一笑,也可以模糊得只記得她的溫柔微笑,而時間總能慢慢淘洗,將那些苦澀的記憶軟化成溫柔甜美而有些遙遠的夢,像一個癒合很久的舊傷口,只剩下淡淡咖啡色的痕跡提醒著你這裡曾經受過傷。

  然後土方伸長了手,把花冠戴到銀時的頭上。

  「嗯?」銀時眨眨眼睛,笑著看那個正在左右端詳著花冠有沒有戴歪的情人。

  「金色跟白色比較搭。」土方這麼說。

  金黃色和淺紫色交錯的花冠掛在銀時銀白色的頭髮上,軟綿綿的,像是一個蓬鬆的、充滿著甜美氣息的溫柔夢境,縱然他們都知道眼前的溫柔甜美是歷經過去的黑暗苦澀而來,但那些痛苦的回易總是會過去的,當他們能夠平淡的談起過去的傷痛,就代表他們已經走了出來,就代表他們距離溫柔又更進了一步。

  疼痛並不能代表什麼,那只是受傷了的警訊而已。

  「這樣啊,可是阿銀覺得金黃色跟黑色比較搭配,」銀時伸出手輕輕碰了碰土方的制服外套,黑色底繡著金邊的外套被太陽照得閃閃發亮,帶著陽光的氣味,和尼古丁的味道:「你看,你們的制服也是這個搭配。」

  「唔。」而土方聳聳肩,不以為意的漫應著。

  菸已經快要抽完,休息時間就快要結束了。

  「手伸出來好不好?」銀時突然說。

  「唔。」土方伸出手去。

  「不是右手,是左手。」銀時搖搖頭。

  「喔。」土方伸出左手。

  然後他的手被輕輕握著,無名指套上了一個軟軟的東西。

  「唔。」是蒲公英的花。金黃色軟澎澎的花朵盛開在指節上,翠綠色的花莖繞成一個和他無名指相同粗細的圈圈,輕而軟的套著他的手指。

  「蒲公英戒指。」銀時滿足的笑了起來。

  「……哼,」而土方愣了一下,也笑了起來:「沒錢買真的戒指,打算用這玩意兒打混過去?我可不是什麼十幾歲的小少女,用這東西就可以矇混的。」

  「副長大人想要阿銀送的真的戒指?」銀時笑嘻嘻的湊了過去。

  「罷,我看你也沒這能耐送個真金白銀的戒指,」深吸一口煙結束了休息時間,土方站起身來輕輕把褲子上的草屑給拍掉,從口袋重新拿出了新的煙,這是代表工作開始的煙,而他看向銀時的眼裡帶著些微戲謔的笑意:「反正你從頭到腳都是我的,不送戒指也沒什麼關係。」

  「哎這是甜言蜜語嗎?是十四對我說的甜言蜜語嗎?」銀時懶洋洋的看著土方,帶著滿足而幸福的笑容,蒲公英和幸運草的花冠在他頭上被風吹得搖搖晃晃,和銀白色的頭髮糾纏在一起,分不清哪個是花哪個是頭髮。

  「這是事實。」土方大踏步離去,而春天的風總是輕暖,所以吹得人眉梢眼角,都帶著暖洋洋的笑。

  而那朵小小的蒲公英戒指,後來進了水晶押花店,變成了水晶押花戒指,被收在副長房間的小抽屜裡。

  因為,是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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