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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崎做了一個夢。

  夢裡很溫暖,有真選組的隊員們,還有那個總是坐在房間裡叼著煙大吼大叫的副長,還有笑得一臉傻呼呼的局長。夢裡局長對他說,山崎,我們不用再拼命了,天人退走了,幕府還給人類了,我們再不用為了天人拼命,我們可以做我們自己了。

  於是山崎在夢裡確定了自己在作夢。

  但是那樣的夢啊,非常非常溫暖。他們不用迎合天人,不用犧牲自己以迎合天人,不用和同樣是人類只是因為理想不同就必須刀刃相向的壤夷浪士敵對,誰都可以稱兄道弟,摟肩搭背的一起喝酒,不管是桂小太郎也好,高杉晉助也好。

  夢裡的副長還是抽著菸,還是大吼大叫,還是喜歡美乃滋,卻總是帶著淡淡微笑。副長笑起來很好看啊,只是平時被太多公務壓垮了笑容,被外面那些責罵擠壓了歡快,平日裡山崎多少次想為土方撫平眉間的縐褶,他心疼那個總是抑鬱的青年。

  土方自己知道嗎?他總是看起來很孤單的樣子。

  山崎是在進入真選組的一年後被加上「副長助勤」這樣一個職務的。說是職務,除了聽從土方的命令之外,山崎其實很順手的擔負起照顧土方的責任;在土方熬夜的時候要他去睡,酒喝多了幫他鋪床抓去洗澡,照顧土方的身體等等,當山崎第一次發現土方會不經意地向他撒嬌時,其實非常開心。

  但是那個青年啊,卻總是那麼孤單。挺直的背影總有抹不去的滄桑,那和率直的近藤不同,也和扭曲的沖田不一樣;近藤是挺直背脊活著的男人,不管前路有什麼障礙有什麼阻撓,他都會站在他的同伴們身前,用盡一切保護大家;沖田是習慣性的扭曲自己心意,然而他的腳步也和所有人一樣,從來都是筆直的,就算腦袋已經扭曲得不成人形,腳步卻不會偏向;至於土方,山崎一想起土方總是要嘆氣,那個彆扭得幾乎和沖田有得一拼,卻又固執得和近藤有得比的青年,總是想一個人當壞人,總是死死抓著自己的原則,即使被唾罵即使被誤解也不介意,卻在他人誤解了自己同伴的時候衝動地提刀上前,不希望自己的同伴被任何人所傷害。

  夢裡那個微笑的土方副長,如果是真的就好了啊;夢裡那個和平的大江戶,如果是真的就好了啊,山崎想。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和平來到江戶,他想拉著那些壤夷浪士一起,喝酒,談笑;那時候副長再也不用被誤解被唾罵,再也不用皺著眉頭辦公,如果真的能夠有那樣一天就好了啊。

  醒來的時候眼前仍然一片漆黑,有光淡淡從繃帶透入,鼻尖聞到消毒水的味道,眼睛要開始進入復原期。山崎輕輕喊了心頭上那個人一聲,卻意外聽見病床旁有聲音。

  「副長?」那菸草味道很熟悉,但是土方怎麼可能為了他留在醫院呢?醫院一來禁菸二來禁止大聲喧嘩,那個脾氣暴躁的青年怎麼可能會特地為了他留下呢?山崎動了動右手,本來並不是想抓住些什麼,只是想動一動手而已,但在下一秒鐘,手卻被握住了。

  「你醒了。」土方的聲音還是那麼低沉淡然,但山崎聽見其中帶有關心、焦急、和痛苦。

  「副長,你一直留在這裡嗎?」握在手裡的那隻手很溫暖,有練劍磨出來的老繭;山崎輕輕摩娑那隻骨節分明的手,有一種把全世界都握在掌心了的幸福錯覺。

  「不。我剛剛過來。近藤老大要我過來看看你們這些受傷住院的隊員。」土方說,然後山崎聽見紙張翻動的聲音。

  「那我醒的時間真是恰好呢。」微笑。

  「唔。」土方很敷衍的回話,山崎發現握在手裡的土方的右手手指輕輕在點,這是他煙癮發作時的習慣動作。

  「副長,現在幾點?」如果剛剛來到醫院怎麼可能犯了菸癮呢?到底來了多久?山崎握著那隻不太安分的手,很真切的覺得,也許是自己太容易滿足,竟然覺得即使土方永遠不會將他看在眼裡,能夠像現在這樣偶爾被他所關心、能夠保護著他,就已經足夠。

  「晚上九點。」土方又翻過一頁公文。

  「副長,這次的任務成功了嗎?」訪客探病的時間不是到七點嗎?能夠留在病房裡到這麼晚,多半是要留下來照顧病人的,山崎算了算,土方至少在醫院待了兩個小時;那麼剛剛聽到的紙張翻頁聲難道是公文的聲音嗎?任務剛剛結束土方居然完全不休息的又開始批閱公文了嗎?

  「很成功。」土方的聲音扁扁的。

  「副長。」山崎動了動。

  「什麼?」又是翻頁的聲音。

  「我聽到公文的聲音,你把公文拿到這裡來看?」從床上稍微撐起身,雖然看不見但是山崎的臉正對著土方,就像他的眼睛看得見一樣。

  「……你聽錯了。」土方放下公文。

  「……噢。」說謊。副長實在是太不會說謊了,明明就是把公文帶到這裡來看還要假裝。山崎嘆了一口氣,就是有這麼不會照顧自己的人,蜜糖蕃薯的攻堅戰裏他一定也是衝在最前面一定也是受傷了吧,偏偏又要硬撐著假裝自己沒事,怎麼就不替照顧他的人想想呢?隊裡沒有人想看到土方這樣硬撐啊。

  土方忽然察覺自己的右手還在山崎手裡,於是動了一動,似乎想把手抽出來。

  「啊,副長。」山崎用了點力握住那隻想要從他手心溜開的手。這是土方難得的溫柔,他捨不得這麼快就結束。不管是他的單戀還是什麼其他,可以的話,這隻手,和這隻手的主人,他想永遠永遠的保護下去。

  「又什麼?」土方遲疑了一下,終究沒有鬆開手。

  「我想繼續握著你的手……眼睛看不見,我很害怕呢。」對著這麼彆扭任性的一個人,只能示弱呢。示弱以後,他才會不甘不願的陪著你,說一些彆扭的話。

  但終究還是會陪著的。山崎滿足的想。

  「眼睛看不見又不是什麼大問題,總會好起來的。」土方壓著聲音說,聽起來似乎很不愉快。

  「副長。」土方的手很溫暖,骨節分明,是一雙典型的武士的手;中指指尖部分有特別厚的繭,山崎知道,那是拿著筆批閱公文磨出來的,這是一雙非常疲憊的手,卻那麼溫暖。

  「又怎樣?」土方又翻過了一頁,山崎聞到很淡很淡的藥水的味道。

  「握著你的手,感覺好安心呢。」其實土方的手很纖細,卻佈滿了練劍和其他因素所磨出來的繭,還有舊傷痕。

山崎握著那隻其實不太安分,一直想抽走的手,輕輕笑了。他知道土方最不能抵抗這種示弱攻勢,明明就是很心軟的人,偏要裝得很冷漠無情,這次攻堅裡他受了這麼重的傷,那個彆扭的人想必要又把罪都堆到自己身上了吧。

  明明不是他的錯哦。

  土方轉過眼睛,強迫自己把目光定在公文上。

  山崎總是這樣,用那麼溫暖的聲音對他說這些無關緊要的話,用那麼故意的語氣逗他生氣,在他都還沒有想到的時候,就把一切都準備好。習慣是很恐怖的東西,當他已經習慣只要乎就可以看到山崎,土方忽然發現自己很難想像沒有山崎的日子他會怎麼過下去。

  「副長。」山崎又叫了一聲。

  「啊?」土方敲了敲公文,可惡醫院為什麼要禁菸?

  「副長?」我可以永遠守護你嗎?

  「幹嘛!」煩死人了為什麼他要發現自己已經離不開他?

  「副長。」我想對你說,我愛你。

  「吵死了閉嘴!不然就切腹!」這種感情絕對不是愛情!他只是習慣了而已這只是習慣!

  山崎握著土方有些暴躁的手,嘿嘿一笑,乖乖拉起棉被休息。

  安靜的單人病房內,只有翻閱公文的聲音不時響起。

  夜很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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