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凜冬將至

　　山崎忽然想起剛剛進入真選組時候的事情。


　　那時候的真選組，剛剛成立起來，而原本在庭番眾中擔任暗殺的職務的他，莫名奇妙被自己當時的上司派遣到這個新成立的集團來，說是讓他擔任監察。那時候他從幕府中聽說到的真選組，是一個流氓集團，因為廢刀令而失去棲身之所和刀，所以在幕府和地方政府之間不斷來回奔走，希望能夠得到一份工作，一份能夠讓他們重新拿起刀的工作。

　　主要出面和幕府周旋的有兩個人，一個是近藤，一個叫土方。山崎還沒進入真選組的時候聽說過近藤，大臣們用鄙夷的口吻嘲笑著那個人，說那個人完全沒有武士該有的尊嚴，說那個人為了那些破刀就願意對他們下跪對他們背躬屈膝，他們說近藤非常愚蠢。

　　而土方卻是一柄雙面刃，他們說。只是站在那裡，彷彿就有森森寒光迎面而來，那個男人，本身就是一把刀。但是幕府那些大臣們說，如果只有土方一個人是不足為懼的，因為太過鋒利的刀刃，在傷害敵人的時候，同時也會重創自己，更何況，那個叫做近藤的男人可以很好地牽制土方，起到刀鞘的作用。

　　在面對壤夷浪士的時候，是需要一些武器的。那些大臣們說。所以他們准許了特殊武裝警察部隊‧真選組的成立，卻同時也不放心的派出了三個監督，要他們隨時回報這些本質上和壤夷浪士差不了多少的武士們的動態。

　　於是，山崎就和藤原進之進、吉村折太郎一起進入了真選組。

　　然後，山崎發現自己為這個團體所折服。

　　藤原和吉村的想法是什麼，他其實並不知道；但是他，山崎退，卻很明白當自己和這些被幕府大臣們稱為落魄武士的人們相處幾年以後，是再也不想離開他們了。

　　看起來是笨蛋實際上也沒有聰明到哪裡去的近藤，其實是為了同伴可以拋下一切東西的男子漢，就算痛苦就算備受悉落，近藤勳永遠會為了他所認定的同伴而張開雙臂，事實上真選組就是他為了這些同伴所建築的避風港。山崎想起近藤那張傻瓜一樣的臉，總覺得那傢伙除了是宇宙第一白痴之外，還是宇宙第一的男子漢。

　　而土方，土方……

　　山崎忽然腦袋一冷，原來是有人用冷水潑在他的臉上。

　　睜開眼睛，眼前一片漆黑，山崎從眼皮上的觸感得知他的眼睛是給蒙上了，用的還是店裡的桌布呢，拜託犯罪集團沒有這麼窮吧，就算只算蜜糖蕃薯，每個月也有幾十萬的營收呢。

　　「醒了嗎，幕府的走狗。」是沒有聽過的聲音。

　　山崎冷靜的分辨。蜜糖蕃薯的桌布其實很薄，但是他卻沒有看到有光透入，想來大概是被關在某個沒有窗戶、估計門也沒有開的地方；從地板上傳來的嗡嗡聲推斷大概是某個機房，肚子有點餓，這個飢餓程度大概是晚上十點左右……十點？十點！！

　　「啊啊啊！」山崎猛的驚叫起來。他上一次傳訊息給副長是什麼時候？好像是四點吧？四點吧？那時候他才剛剛準備換班，把訊息傳給副長以後他正打算回到偵查期間租借的住所去休息，訊息剛剛傳完，好像就被人從背後偷襲，然後他就一路昏迷到現在？

　　振作點啊山崎退！虧你以前在庭番眾待過居然這麼沒用！現在如果是十點的話那他不就六個小時沒有看副長連絡啦？副長明明說每四個小時要回報一次敵情，六個小時沒有聯絡的話他會被副長宰掉的！

　　敵人似乎被他突如其來的大叫嚇了一跳，有幾個人在竊竊私語，討論他是不是羊癲瘋什麼的。山崎一邊懊惱的搖頭，一邊擔心自己到底會被怎麼痛打。縛在手上的東西好像是鐵鍊，或者是鋼鍊，總之都不是很容易可以處理的東西，身上的備用武器大概也全給收走了吧，山崎扭了一下，確認身上真的除了衣服之外什麼都沒有。

　　然後他聽見一聲咳嗽，大概是把他抓到這裡來的那些人的首領吧，不知道是不是最高負責人，總之應該是這裡地位最高的那個人咳了一聲要大家安靜下來，於是山崎聽見這一個星期來很熟悉的嗡嗡聲，這裡應該是蜜糖蕃薯總店的倉庫吧，居然把他關在這裡，實在是很大膽啊。

　　「山崎蒸。」對方叫著他的假名，語調輕挑而挑釁：「不，或許應該叫你山崎退？真選組的偵查，幕府的走狗。」

　　「你什麼地方搞錯了吧，這位先生。」山崎不輕不慢的開口，語調淡淡：「我不是什麼真選組的偵察啊，我哪有這麼了不起？」

　　「你還要裝！」那個聲音的主人顯然有些憤怒：「我去查過了，江戶醫科大學可沒有叫做山崎蒸的學生，反倒是真選組有一個叫做山崎退的偵察！」

　　「啊──你看過我的履歷了嗎？」山崎笑了起來，有些靦腆，有些害羞地：「對不起啦，我是跟著松本良順醫師的學徒，履歷表上寫學徒總是怪不好意思的嘛，所以我才撒謊，實在是對不起啦，求求你別告訴警察喔。」

　　對方安靜了下來，似乎在猶豫到底要不要相信他說的話。

　　「如果是學徒，為什麼要在我們店裡看來看去呢？可別說你也想開甜品店，我是不會相信這種謊言的喔。」另一個聲音插了進來，既斯文又恬淡，還帶點溫柔的味道。山崎愣了一愣，這聲音是田邊次郎，蜜糖蕃薯總店的老闆。

　　「老闆？」

　　「小退耳朵很利啊。」田邊次郎輕輕的笑了起來：「幕府已經注意到我們了嗎？還是這件事情只是單純真選組的作為呢？」

　　「老闆，你就行行好，我才剛被真選組裁員，來這邊打工又要被懷疑，做過國家公務員就有那麼罪惡嗎？」山崎搖頭晃腦的岔開話題。

　　「真選組最近沒有裁員的行動──或者說，真選組從成立到現在，除了死亡的隊員之外，我還沒有聽說過裁員。」田邊次郎輕輕的笑。

　　山崎退安靜下來。原來這傢伙什麼都知道了。是啊說得也是既然ＡＱＵＡ有幕府高官參與涉入，那麼知道他的資料也算不得什麼了不起的事情，是不是？連他早已經變成真選組鬼之副長土方十四郎專用的忍者兼出氣筒的事情也早該知道是不是？啊啊時間一點一滴的在過去他沒有回報敵情回去以後一定會被副長宰掉拿來配美乃滋下酒的啦啊啊啊是不是？

　　山崎搖著頭笑了起來，被敵人抓到倉庫裡他應該要擔心的是緊接而來不知道會怎樣折磨他的酷刑而不是副長到底會多生氣，可是偏偏他滿腦子想的都是那個叼著煙大吼大叫的男人的身影，果然真選組的人都是笨蛋，他在真選組待久了，也變成笨蛋了。

　　「發現密探不見了，你的同伴們會有所動作吧。」田邊次郎的聲音依然那麼溫柔，山崎卻聽到冷冰冰的氣味。所以說他果然和ＡＱＵＡ有關聯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專門負責販毒的部份，畢竟田邊次郎是負責蜜糖蕃薯事務的人，說他同時負責販毒的話，的確很有說服力。

　　「真可惜啊……我本來真的很想收服你的，山崎。」田邊次郎還在說。

　　而山崎聽見自己的冷笑。

　　「你是不是哪裡搞錯了，店長？」山崎揚起頭：「忍者是可燃性垃圾，丟了也不要緊，這可是我們副長說過的話，你以為他會心疼一個幕府派來的密探？別說笑話啦！」

　　然後他的臉頰被人狠狠的踢了一下。

　　頭偏過去的山崎沒有說話，只是依然保持那個靦腆的、害羞的微笑，彷彿他沒有被擒抓、沒有人對他動手一般。

　　「我們會問到你把所以資訊都吐出來為止，你當心了。」田邊次郎的聲音從耳旁傳來，山崎依然保持微笑。

　　「我什麼也不會說的。」